和女王再次面对面坐着喝茶,当然这次没有上次拘束,却是更为沉重的交谈。
“都说星家族千年前因为画入实能力,一直掌握王位。千年前对应你们是朝代,都是君主专制,王位肯定是代代传承。当时他们居住的是仿宋朝的王宫。庸王弗恩自己建了一个,就是这。”女王用向上指了指,表明国殿是曾经庸王弗恩住的地方,“他本来也想代代传承的,不过后来倒了。随后王朝更迭,只到近百年才形成现在的体制。这百年加上星叶,共三位画入实者。如果没有星叶,在记录里这是正常的,百年中通常就出一到二位。”
“这么说来……”数了数大概在二十以下吧,听上去不算多,若仔细一想,则不免恐惧。
“星娆之前的那位,对恒国的影响最为巨大,也是画入实者中能力最非凡的一个。他个性叛逆,从小与家族关系不好,十五岁就离家出走了。当时还未听闻他有画画的喜好。他到了你们那,也就是‘对面’去了,成为一个旅行家。然后……他开始画了,不计其数的东西,一个本子,几只铅笔,画着自己的旅行见闻,奇思异想。他画得实在太多了,什么都想,什么都画,有时就是孩子围在他身边,让他画一下这个那个,他就按照孩子们的要求画了。他走得又非常迅速,以致于当时的王了只得亲自到对面去追踪他,这中间就有十年。”
“百年前的恒国比现在大很多,也不仅仅只分了区。”女王抿了口茶,黯然道,“由于他的画,当时根本没法扭转过来,只得放弃,让它们变成野外一部分。”
画下的新的东西,会挤压老的东西,年代越久的老东西,毁灭的越快。
“野外的话,不是也能适合居住吗?”我问,迪阿法的那个水乡,就在野外的那个地方。我在其中经历,让我觉得野外挺安静美好。
“是啊。野外的一切,我们都会习惯,也识得很多路,只要不去得太偏,不会迷路。只是,内心难以接受。野外太过包容,什么都有,不是我们的家园,恒国才是。也许你觉得与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或者动物共同生存也可以,但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希望聚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它的发展按我们自己的想法变化,而不是每天醒来,周围都有变化。”
罗肖的话语中经常出现“莫名其妙”,对于生存在这里的人而言,莫名其妙的情况一定时刻上演吧。
“四区正慢慢变得黑暗,过几年它会长出野草森林,然后各式各样的虫鸟兽入住,又是习以为常的野外。如果再变,就是三区,二区,一区全成为野外。我们还能存在的话,就又得重建一个恒国。当然,说不定也会消失呢……”
这些从画中出来的人,有思想有行动,命运却仍掌握在画里。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觉得你们操纵什么的。”
“我们的能力也是画入实者赋予的。这又是之前的画入实者了。本来不该叫操纵的。神话中的说法,就是风神,水神之类的。由于画入实者构思的不完整,我们没有成为神仙,像凡人一样生活,为了赋予意义,才改了叫法。我们改得当然不止这一点,可是,唉……”
女王不用说,我也明白了,反正就是无能为力。
“国殿也是画出来的吗?”我想起了曾经纠结过的问题,国殿风格不统一。
“它原来不是这个样子,是仿照你们朝代的建筑。你现在仍能从中看到一些迹像是吗?在相关资料中都记载着,是有一天,突然整个宫中就变了样,所以王宫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女王环顾着,“仍是那位行走于世界的旅行家。他不是想画国殿,只是无数的速写,在广场或者夜晚回到旅馆,画了他白日的所见的法国的英国的建筑,不知为何,就改变了这座国殿。他甚至改变了我们的容貌,我们以前可没有这么明显的区分。”
正啜着茶的我呛了一口:“什么!”
怎么回事,迪提亚的金发碧眼,罗肖的红发黄瞳,是百年前改的!那么之前都是中式面孔了。画入实者本身是中国人,画的肯定中国特色的东西。但是百年前,那位画入实者周游各国,接纳了西方文化,才让这里起了如同地球村的变化。的确符合逻辑,却颠覆我好不容易理解的画入实能力,只说画的东西能成真,没说会当场改变旧事物。
“那特以为画入实画下什么就有什么,才自作聪明的想去创造一个新世界。当然很多人都这么想。实际上,画入实者最令人恐惧的是,改变已存在的一切。就像把赤鸟这种温顺的鸟变成猛禽。赤鸟不识星叶,也不识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思考能力,却能因星叶画笔的改动,如同被召唤般赶来,只认唯一的敌人。这就是星叶的能力,改变恒国的一切,包括人,所有现在活着人,星叶都可以让他们变化。”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赤鸟,觉得这鸟惬意愉悦,充满了不与世间为伍的隔离感。但在那天,极度危险的那天,在星叶笔下,小小的赤鸟成为比雄鹰都要强大几倍的鸟。
我很吃惊,没明白女王的意思,总觉得女王的话跳跃的快。
“我有提过星娆与那个男人曾在一个城堡呆过一段时间。城堡就是她画出来的。我后来也见了那幅画,非常美,能清晰的感受到星娆对未来的期望,远离纷扰,与那个男人白头偕老,共渡一生。但因为是画入实者,不能就这么让她如愿。鸦社的人一直追踪她,费了很长时间找到这座城堡,却没有一个人能进去,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开始以为是星娆弄的,都在感叹星娆年纪轻轻如此了得。但快要生产的星娆却逃出城堡,以致于造成了后面的悲剧。晨王就有个问题,星娆呆在城堡明明更安全,为什么要逃出来,尤其是还怀着孕。帮星娆接生后,星娆给出的解释是,外头这么多人包围着,如果进来,她就没有活路了,宁可危险的出逃。星娆不知道没有人能进去城堡,所有人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后来晨王终于了解,星娆画这幅画时,在脑海里有个设想,她不想让别人打扰她和丈夫的生活,因此希望没有人能进这个城堡。这个念头很短暂,星娆更多的是沉浸在与丈夫的幸福生活中,所以连她自己都忘了。但是化为真实的城堡却记得,阻止任何一个人能进城堡。晨王就明白了,画入实者的能力远非他知道的那样。”
我想起我曾问过星叶,赤鸟为什么到来。因为我就想不明白这赤鸟为什么会来。星叶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我就希望它们过来帮帮我们啊。”
星叶根本没完成画,而赤鸟来了。那么,女王的意思是,画入实者与其说“画”,其实“想”才是重点吗,然后是因为“想”,这里的人种才有了改变?
“我还是不懂。”我只能这么道。这个世界的存在极大的挑战了我的想象力。
“很快就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