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配不上他,为什么你还有脸在这里?”冷菲冷冷的声音响起。
初夏充耳不闻,只喃喃着自己要说的话,江小野将走上前来的冷菲及时拖开,半拉半抱的走远了。
“你还拦我,重色轻友的东西,阿逸都要死了,是被这个女人害的,她害了他一次还不够,非要把他缠死去,老人不能来和她计较,但我怕什么,今天我非要教训她,谁都别想拦着。”冷菲疯了似的抬脚就要踹初夏。
江小野硬是没松手。
初夏坐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了一夜,虽然中间有一点小小的波动但好在有惊无险,但心却一直悬着不敢放下,生怕她一个松懈沐辰逸听不到她的祈求就会放弃努力。
天亮了,护士换班,医生来查过房只说目前稳定了就走了,她趁着门没关紧赶紧凑了一眼,
病床的男人面容仍旧平静,仿佛睡得香甜沉酣。
接连几天她都没办法看到他,因为他父母也几乎半步不离,晚上初夏抱着小宝躺在被里紧咬着自己的手臂,眼泪又决堤般地跨下来,她不能去看他,就又开始想他漂亮的笑脸,想着他皱眉耍赖的模样,想着他亲她的样子。
然后,再无望地哭,脸陷进枕被里,象个孩子般痛哭着。
就这么痛苦的过了一星期,他终于又搬进了普通病房,没有那么一小点的探视时间了,晚上的住院部很是安静,走廊里一时没有他人,清冷的灯光映在墙壁上更显医院的苍白和沉闷,趁着他父母还没过来,初夏不知从哪里偸来了一件护士服,悄悄溜了进去,走到病床前,看着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男人,流着泪笑了,活着,真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人活着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昏暗的灯撒在他的脸上,替他调慢了点滴,就这样在床边坐了下来,溜溜的直盯着床上的人瞧,那双紧闭的眼睛,高而直挺的鼻梁,精致的嘴唇,这张脸,还是那么好看,可好怕哪一天,自己就会看不见了呢,不,不会的。
细细端详他的姿势,他睡得安静异常,不知道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小天使,居然把他病号服的前两颗扣子敞开了,忘记扣上。
指尖轻轻抚过他削瘦的面颊,又哆哆嗦嗦的抓住他的手轻声细语,“沐老师,很疼是吧?你千万别再被我刺激到,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我以前对你是不怎么好,可你也不能这么吓唬我,你太坏了,你这个坏蛋……你再让那东西这么叫一次我就咬你,别不信,我真咬的。”
心电仪平稳的滴答声像是他的回答,她相信他听懂了,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你一定能忍过去的是吧,沐老师?忍过去就能好了,忍忍啊……求求你了。”
她把他的另一只手贴到脸颊上,冰冰的,修长的手指把他额前的碎发小心翼翼的拨开,这才看到他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但仍旧让人心疼。
不知不觉的头就趴了床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想到点滴不知道完了没有,猛然惊醒,一抬头,就看到沐辰逸那双特会勾人的眼睛正直直的瞪着她。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几欲发疯,这还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睁开眼睛,其实人家早就醒过无数次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话都说不出来似的,只虚弱的点头,看得人难受。
初夏好怕,怕他醒来一看到是她就又要听到监护仪那催命的尖叫声。
好在他什么事也没有,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精神也已经好多了,初夏倒还守在他床边,“要喝水吗?”
“嗯。”
她将温水兑好,将吸管放进他嘴里。
还来不及收回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沐辰逸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微微启口,仍然还是那句话:“你那天晚上说过的话还算吗?”
初夏拼命点头,眼泪流得更凶。
他松了口气,初夏停留在他脸上的指尖一抖,她哭着冲他笑,他也心惊胆战地回她一个无力的笑。
她的手是温热的,他攥在手心里,渐渐地自己也有一些温度,他仍然抿着嘴笑,这是他的初初,真真的是初夏来了,来找他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伤口很疼?”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一寸寸肌肤,额头、眉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是嘴唇,这双唇依旧是温暖的,她的指尖在他的唇上来回的摸索着,痴痴地看着他,好似突然之间,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沐老师,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会这样的重要?”她是发自内心的,前些年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前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偶尔也想到父母兄长,但却远远没有想他来得多,来得深。
给他盖上被子,摸了摸他的手,轻叹一声,手却被抓住,他低声说:“我现在只想看着你幸福。”
初夏眼睛一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她的幸福只能他来给啊,也只能他才给得起啊。
他们像当年那样紧紧依偎在病床上,时间仿佛凝滞,四周很静,心,倾刻间,酸酸的。
她不想再哭了,人生在世,千金难买一笑,还有几十年时间,哭着过自然不如笑着过。
唇突然凑了上去,浅吻着他的唇角,慢慢的下滑,顺着他那还有些红肿的皮肤,一直吻着,轻轻浅浅。
房间里面顿时死一般寂静,开着窗,有暖风灌进来,和冷气混合在一起,有些暖,又有些凉,就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酸苦交替。
他震愕的看着他,缓缓伸出手,可没等他碰到她,她就已经再度扑进了他的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轻轻地说:“沐老师,谢谢你,活着。”
他笑了,这就是真正纯粹的爱情吧,没有理由,也不计较身份地位健康,只要在一起。
他这个样子,治不治得好,很难说,如果治不好,那他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而且受过这么重的伤,一般来说寿命肯定大减,再来如果恶化,那就只能呵呵了。
他不是伟人,只是万千普通人中最普通的一个,每年公安战线上受伤与牺牲的警察,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上,做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是很容易的,绝望也是很容易的,困难在于绝望之后要做的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伤病的身子,是不再有资格说爱她,也不再有能力可以给她幸福的,既然不能再爱,何必绊住她继续追寻幸福的脚步?她以前终是说对了一句话,匆匆那些年,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好在,还有个除了脸哪都不输他的竞争者在,只是,又要便宜那家伙了。
那一双曾经高冷清澈的眼,如今只余下绝望与沧桑,和看彻生死的平静与淡然。
他摇头,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可却是徒劳,只能无奈地瞪着天花板,语调是那样的苍凉孤寂,说:“初夏,你不用可怜我,真的,我是英雄,国家会管我到死的,你在为生活辛苦打拼的时候,我就在床上等着好吃好喝侍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才不到三十岁,守着个一身病痛的废人有什么意义?走吧,找个好男人嫁了,那个叫韩子顾的男人真的不错。”
初夏捏了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我孩子有爸爸的,为什么要给他找个后爸。”
他坚持开口:“过往的一切你我还是忘了吧……”轻柔的语气,字字却如透骨冰锥,过往一一从眼前掠过,趟过他纷乱的心头,他指尖动了动,仿似要触向他此生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