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长度太长,因此十几个人走上吊桥后,吊桥左右晃动得十分厉害。走到当中时,一阵狂烈的海风吹过,我脚下的桥板居然与水平呈现至少30度角,我几乎跌倒在地。其他一些人也发出一阵惊呼。
好不容易走过这座吊桥,“索内迪莫力诺”的入口就在眼前。大门缓缓地向上打开,露出里面幽暗的空间。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中世纪的城堡之前,我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大量的海盗主力,要攻陷这座位于海边的城堡。
走进去首先能够看到的,是一座大堂。十几个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狱警一拥而上,接替了先前的那些警察,开始看押我们。
我注意到,这些狱警中大部分只是配备了警棍,腰间别着手枪,但也有几个手持M16在旁边警惕地看着。
狱警装备M16这样的美式重火力装备,可见这间监狱地位之特殊。
胖警察和其中一个狱警做了简短的交接,然后就带领着手下离开。在出大门前,他看了我一眼,两只眼睛里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我隐隐觉得,这厮不是什么善茬儿,我和他还会见面的。
我身上所有的个人物品,包括那部黑莓手机都被搜走了,衣服也被剥光,狱警们把东西放在一个篮子里,给我确认之后,就放到保管室去了。而我则换上了狱警给我的橙色的囚衣。
接下来是例行体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一张类似我小时候上学时使用的课桌前,盯着我看。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女人,她低头在看几页资料,好像是有关我的资料。我只注意到她的手,那是一双极美,极白的一双手,很像是玉雕刻出来的。
她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瘦得颧骨毕现的男狱医很不耐烦地冲着押送我的狱警点点头,那个狱警把我摁在他们所在课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男狱医一里哇啦问了我一句话,我没听懂,只能傻呵呵地盯着他看。
男狱医重复了一遍。我还是没听懂。
“他在问你,有什么慢性病没有。”就在这时,男狱医旁边的那个女狱医忽然抬起头来,一边用非常纯正的汉语问我,一边开始盯着我看。
我和她四目相对,当时就是一愣。
齐耳短发,五官精致,脸上没有任何雀斑之类多余的东西,皮肤极为细腻。而且她脸上的皮肤是白里透红,还洋溢着一种有些调皮的微笑。
从进入这座监狱开始,我看到的那些狱警,包括这个女人旁边的那个男狱医,要么脸色惨白,好像300年没晒过太阳一般;要么满脸病怏怏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忽然看到这样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健康活力的美女,我的心情立刻就被点亮了。
“没有,我很健康。”我说道。
“是吗?你左脸上的面具蛮酷的,多少钱打造的?能不能摘下来?”美女笑着问道。
“不能摘下来,因为我左半边脸太帅,我女朋友说,除了她,不许别的女人看,所以我找了个整形大夫,用面具遮住了。”我说道。
“是吗?你女朋友很厉害嘛,把你这个大海盗收拾得这么服帖?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美女笑嘻嘻地继续说道。
我忽然之间就想起“小妖”来,心中猛地一痛,顿时就觉得没有任何“撩妹”的兴趣了。
那个美女却似乎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你女朋友在哪儿,再给我看看你左半边很帅很帅的脸,然后我把你的健康状况写得好一些,说你有慢性病,不适合做苦工,那样你在这里就能舒服得多了。”
我摇摇头,苦笑道:“不告诉你。”
美女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那我就写你健康状况十分良好,适合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啊。”后半句本来想说,如果累得吐了血,就能去医务室看你了。但话到口边,还是生生咽住。
我俩用汉语交流,男狱医和狱警显然听不大懂。不过从我俩的表情上,他们也大致能够猜出我和美女是在说笑。男狱警于是咳嗽了一声,美女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的一端挂进耳朵,起身绕过桌子,把听筒伸进我的衣服里胡乱听了一下,然后又坐了回去。
“一切正常,”这一回,她的脸上开始显得一本正经了,“另外,你的肌肉很棒,真想多摸两下。”
后面半句她也是一本正经说的,一边说,一边在填写我的体检表。
我只能盯着她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狱警把我拽了起来,想要带走。我“嘿”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种体检跟没检有什么两样?”
“有两样哦。如果你死了,典狱长可以要求我们修改你的体检档案,说你其实有慢性病,在监狱里病发。我们如果不改,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说我们体检的不够仔细。其实呢,按照规定还得给你们抽血,照X光啥的,不过政府划拨的资金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咱们这里也就走个过场罢了。”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仍然是一本正经,但眼睛里却泛着调皮的光。
就在我要被带出体检室时,美女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却有些阴森的话。
“半脸怪,你梦到过我吗?”
我一楞,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十分地突兀,于是回头看向她,只见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有些奇怪的笑容。
我呆呆地摇了摇头。
美女微微一笑,对狱警说道:“麻烦让下一个犯人进来。”
离开体检室时,我满脑子都是那个美女狱医的形象。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可更重要的是,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我想起一个人。
没错,是伊登,她让我想起伊登。
表面上看,这两个女人唯一相似的就是发型,都是齐耳短发。除此以外,她们有很多不同——
她们的年龄差距很大:一个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模样,一个是二十五、六岁年轻女性最有魅力的阶段;她们的身材相差很大:一个身形非常苗条,站在那里就好像细柳扶风,另一个则是丰满妖娆,浑身每个地方都能吸引异性的目光;她们的妆容相差很大,一个几乎从来是素面朝天,但天然地就惹人怜爱,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另一个则是化着相当精致的浓妆,而且身上散发出一阵浓烈却也雅致的香水气息。
可是,透过这些表面上的区别,我还是觉得这两个女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话的语气,比如笑容中的那股子狡黠,再比如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神秘气息。
难道她和伊登有着某种关联?又或许是我思念伊登了,才把她和伊登平白联系起来?
我使劲地摇摇头,想把她从脑子里甩掉,可越是刻意地试图不去想某个人,这个人的形象就越是如同幽灵一般萦绕在我的脑海。
狱警让我领了洗漱用品,然后押着我一直向下走去。在这座监狱的内部,每一层的牢房都环形分布在四周,各层的牢房外各有一条圆环形的走廊,走廊正中是空的。也就是说,从监狱最底层的地面上抬头,就可以看到顶部,以及上面几层走廊上的情况。
只可惜这里采光很不好,除了各层牢房里小小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外,各层走廊外的墙上还能看到一些灯泡,被裸露的电线串联在一起。
我所行走的楼梯,就好像紧贴肠道壁的一条蛔虫一样,从顶楼的一个天台(天台上有一扇门关着,我猜外面就是探照灯)一直盘旋着到达底楼,穿过每一层楼的地板,形成一个个方形的空缺,这些空缺上都安装着门,每下去一层,看守门的狱警就把门打开。
两名狱警一直把我押到最底层,我的鞋子踏在潮湿的、用青条石铺成的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监狱中产生回音。我看到,那些幽暗的铁窗后纷纷出现了一张张的人脸,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有人还不怀好意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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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底层,押送我的狱警打开了一间牢房的铁门,去掉了我身上的手铐和脚镣,把我推了进去。
牢房的铁门是用七纵三横十根胳膊粗的铁条焊成的,我瞟了一眼铁门旁墙壁上,在一块铁牌上所焊铸出来的牢房号码——113。
牢房里一共两排8个铺位,4上4下。我进来时,只剩下最里面一个铺位的下铺了,那里也是最靠近便池和台盆的地方。
我打量了一下牢房里的其他7位,发现他们都看着我,有的是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好奇地打量我,有的则是站在地上冷冷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