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8月21日，这两日是实验设备的调试，董菲参与的正式的实验将会在三天后，也就是8月24日进行。因为这次实验的非同寻常，常钧言不得不启动了最高的保密等级，连常钧言的上司都无法直接过问这次实验的进度和结果。
现在因为脑电波实验而陷入失智状态的冯美娟依然昏迷不醒，常钧言站在安顿冯美娟病房的玻璃墙之外，复杂纠葛的目光透过玻璃直直注视着监护室病床上的躺着的冯美娟。
常钧言已经忧心到了极点，冯美娟昏迷不醒的事情在董菲的量子智能实验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向外透露。虽然冯美娟是Gaia的成员，但毕竟也是上级钦定的灵语课题组副组长。更何况，目前除了郑强的证词和其他并不能形成完整证据链的零碎信息之外，常钧言并没有掌握更有效的直接证据，所以他并不能向上司证明冯美娟就是内奸。
常钧言两道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他努力用手指按压着天应穴舒展自己眉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诗经？小雅？小旻》的最后一句描述的一样：“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但这时候在常钧言的心里，另一个念头又浮了上来。即将开启的高维空间里藏着的秘密，对于常钧言来说也是非常大的诱惑。常钧言不是圣人，他甘愿冒险甚至是拿着这个世界来冒险，也是为了他的信仰——对于常钧言来说，他的信仰就是真理，即便不能穷尽真理，但求在有生之年能得到革命性的突破，不论结果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在不知不觉中，常钧言的办事风格也越来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为了大局，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
8月21号的北京时间21点，李尉明坐在那间位于住宅楼21层的心理诊所的落地窗前，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北京这座繁华都市的流光夜景。他身侧的小茶几上摆着今晚的插花作品，是几枝粉色的蔷薇与紫色的九品香莲。一壶刚沏好的冻顶乌龙散发着氤氲白气萦绕在花朵四周，屋子里花香与茶香混合又与昏黄的灯光一同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幽静气氛。
这时候，一位裹着浴巾的年轻女子从浴室里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随后挑逗地坐在李尉明的身侧，妩媚地笑着。这个年轻女子就是这些时日频繁来找李尉明做情感疗伤心理咨询的那个沈月。沈月的前男友劈了腿，当时沈月还为他割过腕，也威胁他跳过楼，但她的前男友对沈月的自残和威胁无动于衷。来这里做心理辅导治疗的沈月自己也没想到，今晚竟然能有机会得到李尉明的青睐，这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要让她兴奋。这位自认为深陷前一段爱情而不能自拔的女人立刻跳出了之前辛苦扮演的痴情角色，不顾后果地扑倒了李尉明的怀中。沈月虽然算得上有点姿色，但她肤浅庸俗、无知愚蠢，绝不是能让李尉明动心的那种类型。放在往日，李尉明根本不会多看这个女人一眼。但李尉明今夜收下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沈月，是因为他决定在今夜提前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成功。另外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愚蠢和肤浅，让更容易被控制。
这两人就在曾经属于董菲与李尉明的空间里尽情狂欢，毫无保留地挥霍着所有的激情。
……
而现在是东六区乌鲁木齐时间晚上19点30，董菲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继续做着功课。身旁的小闹钟的秒针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闹钟仍然显示的是东八区北京时间，董菲并没有把它调为东六区时间，因为董菲希望能和李尉明同步。董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李尉明对她控制已经深入到骨髓，影响着董菲的生活的每一处细节。
这天夜晚，董菲反复地回忆之前与李尉明相处的点点滴滴，这能让她感觉到快乐平静。
荷叶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董菲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句话，她还记的自己第一次与李尉明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在武汉。
虫子，爬上荷叶就会变成蜻蜓么？还是会因为失去耐以生存的水塘而死去？也许摆脱水的束缚，真的会获得另一种特别的存在方式。
董菲的脑海里飞过很多奇怪的念头。
……
第二天，也就是8月22日的早上，郑强从常钧言处得到了一个消息，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冯美娟苏醒了。
但郑强并不被允许探望冯美娟，随后郑强来到那间没有监控的量子智能实验室内，此时常钧言已经在这里等候。
“冯美娟醒过来十分钟后又睡着了。她现在的情况跟你描述的一样，已经完全失智，不过CT检查显示她的大脑功能并未受损，但对她提及一些相应问题的时候，大脑的对应区域并不会出现放电情况。可以说她现在除了维持基本生存的本能外，已经完全丧失了思维。”常钧言语气冰冷平静，深邃的眼睛显得十分疲累。
郑强转头看着常钧言，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我早就说过，失败的实验对于被实验者的作用类似于大脑额前叶白质切除术所造成的失智，但是并不完全一样。她的大脑并没有受损，是却处于失智状态，虽然她还能保持一些生存本能。从这里可以得到一个困扰脑神经学科多年的思想实验的答案：‘缸中之脑’的这个假说并不可行，人脑的构成远比如今生物学和脑神经学研究的结果更为复杂。”
常钧言并没有接话，但他对郑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研究“缸中之脑”的可行性表示惊讶，因为接下来将是董菲参与实验。
今天是脑电波量子智能实验设备的调试，为了董菲能顺利进行实验，常钧言不能有半点疏忽。为了避免实验被Gaia利用，所以这次参与实验的四个实验助理都是从在校相关专业的博士生中临时挑选的。他们四人的专业分别涉及临床医学、量子物理、仿生学和电子工程学。这些临时挑选的实验助手都通过了精神及心理测评，且都没有过出国留学或者交流的经历，以保证他们学术背景的“纯洁性”。
这间量子智能实验室位于建筑物的西北角落，相比较整座占地20平方公里的大型实验室来说，显得十分微不足道。新疆的这座量子干涉实验室的名字其实是一个幌子，其实建设这座实验室的主要目的是研究可控的高维空间武器，能量加速装置就位于实验室的中心区域。折叠空间的实验地点选择在了距这约60公里的沙漠中心，理论上，高能控制点对空间武器的有效控制距离为90公里左右，但各国研究机构都在努力通过折叠空间的叠加效应来提高空间武器的可控范围，但目前并没有更多证据证明有哪个机构突破了这个瓶颈限制。所以Gaia要制造遍布于世界各地的高维空间罅隙，必然会有足够多的隐秘控制点。即便之前捣毁了Gaia在中东和欧洲的两处控制点，但必然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控制点分散于世界各地。最可怕的是，这些分布于世界各地的高维空间罅隙一旦被通天塔系统通过高维空间里的量子智能连接为一个整体的话，那就会变成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常钧言的眼睛布满血丝，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和睡眠不足让他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强大的人，总有支持不住的时候，常钧言靠着顽强的心理素质在与Gaia的对抗中支持到了现在。
这次实验的结果会如何？常钧言心中也没有把握，他这个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凭借直觉判断的赌徒。
8月23日，东六区时间早上5点半，董菲的小闹钟显示的是北京时间的7点半。董菲又来到了塔里木河的胡杨树下，眺望远方浩瀚戈壁黄沙尽头的隐约群峰。
常钧言并不限制董菲出入实验室的自由，但不允许她走得过远，而且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有两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武警战士陪同着董菲。
这时候，董菲的手机跳出一行消息，是董菲在兰州的时候认识的师弟白杨发过来的问候：“董师姐，我在青海都被折腾得就剩半条命了，一直没机会上网，才看到你们的旅行照片。你和男友什么时候结婚啊？记得通知我们啊！”
董菲现在用的手机是常钧言给她特配的，虽然用的还是董菲自己的手机卡，但是聊天内容和电话内容是被实时监控的。董菲明白她现在说话的分寸，不能有任何涉及到机密实验的内容。
董菲用手机向白杨回复：“最近工作挺忙的，一直忘了和你们联系。我结婚会通知大家的，放心吧！”
白杨立刻回复：“你之前都没提起男朋友来过，我和张芸聊起来，都说你深藏不露啊！哈哈！”白杨又附带上一个大笑的表情。
董菲抿嘴笑了笑，用拇指按击着手机键盘回复：“是我疏忽了，其实我也没想瞒着大家。”
白杨那边又回复道：“你的武侠小说写好了没？我光看了前半截，揪心得很啊！能剧透下不？秦云有没有和海棠成眷属啊？这两个人的故事有点虐。”
董菲并没有回复白杨的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也喜欢秦云？对其他角色有没有感觉？”
过了一分多钟，白杨那边才有了回复：“秦云毕竟是主角嘛！主角能让人多留意一点。我对他是敬佩，但绝对不是喜欢。”
董菲皱了皱眉，回复道：“不太明白。”
白杨发来一个憨笑的表情，回复了这样一行文字：“他活着太累了，我喜欢轻松点的角色，比如杨旗。”
董菲对这个答案表现出些许诧异，问道：“你不觉得杨旗挺自私的吗？”
白杨回答道：“不觉得啊！他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让他承担那么大的责任，他就一定要为了那些人牺牲自己吗？更何况小说里那些指责杨旗自私的人才是真的自私，他们要杨旗牺牲换来自己的太平日子，这纯粹就是道德绑架嘛！”
董菲心里略有触动，立刻回复：“那你觉得为天下牺牲那么多的秦云是不是很冤？那些被他救了的人还误会他、中伤他。”
白杨又回复道：“不冤，秦云他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点和杨旗一样，都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而不是被他人的观念左右自己的想法。”
看到白杨发来的这行文字，董菲沉默了许久，拇指悬停在手机的键盘上，却不打出一个字。
片刻后，白杨又发一行消息过来：“就是你在小说里写的那句：‘俯仰天地之间，但求无愧于心’。我觉得秦云很像萧峰，都是那种顶天立地的大侠，本身就是为天下牺牲而创造的人物，很高大，却也不现实。杨旗就更加现实一点，接地气。”
此时一阵凉风袭来，将董菲从迷思中拉回现实。董菲冲着屏幕上白杨发送过来的文字笑着，回复道：“谢谢你陪我聊这些。”
白杨回复说：“是我谢谢你写小说让我免费看啊！哈哈哈哈。”
董菲看着白杨发过来的文字轻松释然一笑，心头萦绕的阴霾此刻也消散了大半。
现在是北京时间的早上7点50，董菲拨通了李尉明的电话。
位于北京的那间心理诊所后面的主卧里，依然弥漫着暧昧的味道。又是一夜的意乱情迷，沈月和李尉明两人的衣物肆意散落在床铺的四周。
此时李尉明的手机响起，李尉明示意身边的沈月噤声。
李尉明眉头微皱，接起董菲的电话，温柔地问候：“小菲，早饭吃过了没？”
董菲在电话答道：“还没吃，这里开饭比较晚。”
而这时，李尉明身边的那位光着身子的沈月正妖媚地笑着，眯着眼看着李尉明。虽然不说话，但她的手仍在有意挑逗着对方。
“什么时候回来呢？”面对身边沈月不怀好意的挑逗，李尉明仍然能装作无事一般，平静地在电话里跟董菲交谈着。
董菲的语气不太确定：“可能还要几天吧，看这边的进度安排。”
“在外面，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李尉明的语气温和如昔。
沈月虽然没说话，但始终眯着眼睛狡黠地笑着，不停地亲吻着李尉明的面颊和身体。
李尉明眉头动了动，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但说电话的语气却并未受影响，在电话那头的董菲自然也察觉不到有任何问题。
在从容地挂断董菲的电话后，李尉明看着身旁笑嘻嘻的沈月，却一言不发。
沈月并不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完全可以用蠢来形容，她不知道自己的挑逗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李尉明。
在李尉明挂断电话后，沈月依然媚笑着用挑衅的语气说：“你的那个女朋友啊？我看了照片，不算多好看嘛！”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不过两夜的迷情，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有了要转正的想法。
虽然对眼前的女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但李尉明还如以往一样的平静温柔地说：“穿好衣服收拾好，待会还得给你再做一次疏导治疗。”
沈月踮着脚搂着李尉明的脖子亲吻，娇嗔道：“哎呀，还要治疗 什么啊？之前遇到的那个渣男我才不管了。有你就好了，答应我好不好。”
李尉明嘴角稍稍一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上午的时候，李尉明再为沈月做了一次心理疏导治疗。随后沈月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跟李尉明说想她的时候记得打电话。
李尉明的笑容看似温和，但在这温和里却带着厌恶。
……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沈月拿着一把水果刀跑到她前男友的家门口大哭大闹，还把前男友和他的新女友刺伤。沈月当时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满嘴胡言乱语，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而且还用水果刀把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她的前男友也被这样的情况吓傻了，带着受伤的新女友逃出后，就立刻报了警。
警察赶来的时候，发现那个疯疯癫癫的沈月爬上了14层的楼道的窗口。她已经脱得一丝不挂，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四周的住户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还未等救援气囊准备好，疯魔状态的沈月就已经从那栋建筑的14楼跳了下来，当场摔得血肉模糊。
现场混乱血腥的场面，让在场的人无不吓得大惊失色。
因为沈月之前也因为跟前男友纠缠的事情跑来这里闹过，而且她也弄过几次自杀的闹剧。所以出了这件事情后，她的家人也将矛头都指向了沈月的前男友。
随后，各大门户网站的首页的报道是：痴情女挽回旧爱未果，精神失常自杀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