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说了！”卡萨诺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挥，“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别在那里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吗？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如果没有能够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如果没有能够让全社会震撼的事件，又如何会引起我们真正的重视？你说我不顾身体健康滥用核辐射是在慢性自杀，可是看看你们周围的世界吧，所有的人类难道不都在慢性自杀吗？我们每天开着汽车上班，每天在办公室里享受着空调的凉风——这些活动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早已让地球喘不过气来了！可是你们看看，又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过这些问题？所有的人都在肆无忌惮地享受科技带来的福祉，所有的人也都清楚这些科技正在危害我们的家园——可是所有的人又都对此无动于衷！更可笑的是一些自称‘环保’的人士，他们整天号召大家节能减排，自己却三天两头坐飞机到处演讲！我们早就麻木了，这是事实！如果我制造不出惊天动地的东西，又怎么会让人类真正地反思？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有它能达到我的终极目标！再说了，我的研究已经进行了那么长时间，你认为我还有可能会在这时候突然放弃吗？可笑！可笑！”
钱龙辉这一回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甚至连他自己都曾有类似的看法：这个世界早已成为一艘轰隆向前的沉重大船，因为强大的惯性，它很难拐弯或者回头——只有一些能够真正震撼人们神经的东西，才能让船上的人类感到一点稍许的警醒。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时不能这么想。他必须说些什么来阻止卡萨诺——不过他确实已经无话可说了。
“好吧，好吧，你说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报仇，还有提醒人类注意自己的行为——那么我觉得海怪和那些陆上怪兽的确可以帮你实现梦想……但是那只人鱼是怎么回事？她不仅没有什么攻击力，而且看上去也不吓人，反而很漂亮。她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帮助？我觉得不仅没什么帮助，好像还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现在你的计划被我们发现，归根结底，不就是人鱼逃跑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吗？”出人意料，这次是开普敦提出的问题。
卡萨诺听罢，表情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诡异而又意味深长的微笑之中。显然，这又是一个他迫切希望回答的问题。
“开普敦先生，作为岛主的老相识，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你了，只不过和你不怎么熟。不过现在我对你的印象要深一些了——因为这个问题很合我的口味。为什么要制造人鱼嘛……说起来倒还有一点偶然的成分。我之前提到过，为了追求完美，我制造出了一只‘挪威海怪’。不过说实话，它只不过是大王乌贼的放大版而已，着实没有什么特色。况且人们看到它，第一眼也肯定觉得它是吃错了什么药，才变成这幅模样的——没有人会把它往神话传说的方向去想。我一直希望我能够制造出来——哪怕一只——人们能够一眼认出来的生活在传说中的神奇生物。我知道这很难实现，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原因还是核辐射的不确定性。总的来说，由核辐射造成的基因突变几乎都是有害突变，毕竟核辐射会破坏细胞的结构，所以有利突变的概率微乎其微，甚至完全没有。但我仍然相信核辐射的‘不确定’——也就是随机性。尽管有利变异的几率极小，但那并不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如果我使用的是相对较弱的辐射，再把试验的次数增加到一个非常大的水平，那么这个小概率的事件也就完全有可能发生了！这样不仅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更是对我所掌握的生物技术的一个证明，不是吗？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完美情结，我也不例外。于是我就着手开始干了起来。
“相对于较为复杂的神话动物——例如东方世界里的巨龙，我是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成功的。但是人鱼，我觉得靠谱——因为它的构成十分简单：半人半鱼。可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目标：因为我必须把人类的一部分基因融入到新生物体中。人类虽然有的时候显得狂妄自大和自以为是，但客观来看，他们的确是世界上构成最复杂的生物。而且人类和鱼类并不是什么近亲，所以融合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对于这些其实我并不是太在意。反正这个试验最后成不成功对我的计划都没什么影响——成功固然好，失败了也无所谓，我只要那些怪物就够了。况且这种试验并不是建立在科学的方法和理论基础上的，它建立在不确定性——也就是幸运程度上的。如果我运气好，第一例试验或许就能成功；运气不好，再给我一个世纪也只能得到失败的结果。不过当然，我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侥幸成功的。
“我首先明确了制造人鱼的基本流程。说起来其实和海怪差不多，也是利用基因的剪切和拼装来达到目的。不过人鱼的基因改造显然比海怪的要难得多。总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研究人类基因和鱼类基因之间的关系，最后总算有了一点眉目。然后，我就按之前的办法，将人鱼的基因组装完毕。接下来就是考验运气的时刻了。我把这些胚胎进行核辐射的处理，然后静静地等待结果。我没法去指望什么——因为这种随机事件不是我的意志就能决定的，我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而为了使成功的几率增加，我把试验的样品量提得很高，具体似乎有——”
“1/7000？”钱龙辉插嘴道，“我从你的一张图纸上看到的。”
“啊，你说的没错。”卡萨诺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数据有些过时了，后来我又把这个试验继续了下去。现在这个比例应该是1/15000，再准确一点的话则是2/30000。”
“2/30000？”冈萨雷斯不解地问，“怎么成功了两例？”
“是啊，如果标准放低一点的话就应该是两例。”卡萨诺狡黠地笑了一下，“一只人鱼就是逃跑的那个，还有一只呢，大体上来看还是比较完美的，只不过她的手臂稍微出了点问题。怎么说呢？总之那只人鱼的手臂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损坏，一出生就是这样。除此以外她总是显得病恹恹的，没什么活力。后来我突发奇想，能不能试着把别的生物的肢体直接移植到这只残废的人鱼身上呢？反正她只是一个残次品，就算在移植的过程中死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做了一例肢体移植的手术。你们猜我是怎么做的？我把一只龙虾的钳子移植到了她的身上！哈哈，是不是很疯狂？当然了，这个手术肯定是失败了，不过它却预示了我下一步研究的方向。一旦这种直接移植的技术成为可能，那么我就再也不用劳神去分析各种生物的基因，只需要直接拼装它们的肢体，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新生物了！是不是很厉害？你们瞧，我对希尔做的改造也是为了这个。只不过试验毕竟还处于初期阶段，失败是必然的。但最起码人鱼和希尔都为这个试验做出了贡献，不是吗？”
钱龙辉回忆起了在第一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两个存尸罐，不禁再次毛骨悚然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他现在也有些开始担心自己的下场了。我会不会和希尔一样，也变成卡萨诺试验的牺牲品？
意大利人继续道：“无论怎么说，那只人鱼还是死了。不过我也没法再去奢求更多——因为我已经拥有了一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人鱼。她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半人半鱼，身材曼妙……你所能想到的所有符合人鱼形象的描述都能用到她的身上。她是完美的，懂吗？你们永远也无法体会她出生时我兴奋的心情！我必须要诚恳地感谢上帝——因为有些人可能穷其一生都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而我只用了30000次就已经达成了目标。虽然正确的研究方法的确是成功的基础，但是决定性的因素却仍在上帝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