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东哥,不说这些。我有些事情要嘱咐你。万一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把我送回老家去。送回生我养我的太行山里去。”马艳丽气息很虚弱地说。
“不许胡说。你会没事的。”余浩东使劲擦擦泪眼,马艳丽的的形象才又重新清晰起来。
“我有感觉,我过不去这个坎了。这是我的命。”
“艳丽。”
“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我爸爸早死,从小就渴望有个哥哥能呵护我,疼我。所以我就叫你哥哥。”
“你叫吧,我本来就是你哥。”
余浩东说到这里的时候,医务人员都默默无声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你也是我的亲亲,是我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以前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话。可是碰到你我信了。那是一种一下子就心动的感觉。很美好的心动。我不知道我这么一个贱女人,还有没有资格去爱别人。那次我们开房的事,都是我不地道。你别怪我好吗?我不是要敲诈你。”
“我知道,我知道呢。我从没怪过你。”余浩东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热泪长流擦拭不及。
“当初我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好不了。我见过无数的男人,最可心的就是你,可是我也没脸叫你娶我,你也不可能娶我。只要你心疼我,把我当个人看,在我心里冷的时候后给我暖暖身子,我就很知足。浩东哥,我爱你。要是我能嫁给你,跟你回咱们山里去该多好啊。我给你生娃娃,我们一起去山上种核桃,种板栗。我也会勤俭持家,孝敬老人做个好媳妇。我很能吃苦的,轮起干农活你都不见得比过我。想起来我的青春就是一片乱生的荒草,我就是个给男人泄欲的工具,没人拿我当人看的。要不是为了我妈妈和弟弟,我早就该死了。我没想到我还会碰到一个我爱的人。一个能在我的生命里留下温暖的人。每次和你上床,我都会把你当作我亲亲的丈夫。要是早遇到你就好了,有你在,我就不会堕落了。”马艳丽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止不住从眼角滚落下来。
余浩东听到这些心痛如绞,这执手相看泪眼的诀别场面,他只有无语凝咽。
“你替我照顾好我妈妈和弟弟。你就算我妈妈的女婿行吗?答应我。”马艳丽的嘴唇颤抖着,有些后气不即的样子。
余浩东赶紧点头,“我答应你。我帮你照顾他们。”
“浩东哥,你叫我一声亲亲的老婆。下辈子我就还来找你。我干干净净的,来找你。”马艳丽气喘吁吁地说。
余浩东知道,马艳丽已经在弥留之时,他不愿意违拗这个愿意掏心给他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要叫她安心的离去。
“艳丽,你是我亲亲的老婆。我爱你,宝贝。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余浩东泣不成声了。
“你也是我亲亲的老公,谢谢你。我也爱你。你攥紧我的手,我的眼睛快看不见了。你攥紧我的手,我怕。亲爱的。一定要送我魂归太行山。我要睡在亲人身边。”
马艳丽说这句话时,似乎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的手用力攥住了余浩东的手,然后就慢慢地松开了。
余浩东嚎啕大哭。他把马艳丽已经无力的手放在嘴上疯狂地亲吻着。
马艳丽死了。
在医务人员的劝说下,余浩东才慢慢止住哭声。
“小伙子,你节哀吧。我们没办法救他。撞得太重了。”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大夫回来说。
余浩东不哭了,他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的医护人员慢慢给遗体盖了白被单。
就在这时候,有个身影急匆匆地推门跑了进来。一下撞了余浩东一个趔趄。
“艳丽,艳丽呢!”
居然是久违了的许飞,他胡乱穿着件没有警衔标志的警用夹克。
余浩东看了看他,眼睛立刻移到盖了白被单的遗体上。
“艳丽,艳丽。你怎么样!”
许飞一看就脸色大变,他推开众人过去掀开马艳丽盖头的被单。马艳丽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声息。许飞两手捧着马艳丽的脸颊哭着说:“艳丽,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许飞,你别这样哭了。艳丽她已经走了。”余浩东过去劝解道。
“你别碰我!”许飞一声吼。
余浩东就不吱声了。由着许飞哭了几分钟。才有那个大夫出面劝说他止住悲声。
这个年龄大一些的大夫也闹不清,房间里哭着的两个男人和死者的关系。他本能地对余浩东说;“死者的眼睛还睁着,你给她合上吧。”
余浩东看看还在抽咽的许飞,就想过去给马艳丽合上睁着的眼睛。
“你别碰她!你这个狗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滚!”
许飞一看余浩东要接近马艳丽,就怒吼着揪住余浩东的衣领子把他拖到门外。
“你给我滚!狗东西,我的女人轮不着你献殷勤!给我滚得远远的!”拖到门口,许飞嘶吼着使劲一推,同时还在余浩东屁股上踹了一脚。余浩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急救室的大门随即猛地一声关上了。
余浩东扶着墙又呆了一会,他想了想自己只能先离开。在这里再和许飞闹起来实在很不好看。
余浩东一个人默默地从中医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流泪。这几年迭遭变故,他的心是太累了。对马艳丽的猝然离去,他的心里难过得如同刀绞一般。
要是多年之前,他和马艳丽能在大山里相识相爱,他们就不到山外来。在大山里也能成家立业过日子。出来干什么?就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迷失自己吗?要是当初不接受佘家人的威逼利诱,他这时候就会和卢晓燕结婚了。回太行山也好,去安徽也好,有一份安稳的日子。怎么样也比这么活受罪强。一念之差,一失足成千古恨。
余浩东没有坐公交车,而是下意识地往西区家的方向走着。他想着,好久没有回太行山了,他想回家看看妈妈。
许飞把他打出来,看来马艳丽的后事他是不能再过问了。没有办法,让许飞去处理吧。过后,他再设法找到马艳丽的家人,把剩下的三万块钱还了。
一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这么死了,作为男人的余浩东心里除了难过,还有不舍。他就纳闷为什么老天爷偏要安排一个对自己无情的女人在一起呢?那些喜欢自己的都成了别人的老婆。伤心啊,这种苦情说到底,不如没有。那样他可以一心一意对付佘琴琴。而现在,他的心事太多了。
老天爷,求求你别再伤我的心了。我都要崩溃了。我的心脏太单薄,实在承受不住这样巨大而持续的压力。余浩东走着走着忽然想通了。他决定尽快和佘琴琴离婚,叫佘琴琴去找他心爱的男人。大家都解脱了吧。这种日子还不如在山里运砖块轻松。
余浩东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的酒馆里喝得烂醉睡过去了。最后酒店老板没办法找了个出租车送他回家。
佘琴琴在家里,她沉着脸看着余浩东酩酊大醉的样子一声不吭。但是她替余浩东付了的士费和饭钱,向人家赔礼道歉。
余浩东和衣倒在自己的床上,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亮。他醒来的时候,佘琴琴已经没有了踪迹。他们俩在一起,除非迫不得已一般谁也不会询问对方的去向。
醒了是醒了,但是余浩东的头还是很眩晕。他慢慢地坐起来稳了稳神,这才出来去洗手间方便,然后脱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终于把眩晕的感觉洗没了,也觉出肚子饿来。
擦干身子,余浩东为自己熬了一点小米粥,简单做了一个炒面。吃着吃着,昨天和马艳丽生离死别的情景又泛到脑海里。余浩东觉得恶心,食欲也随之消失了。最后,只是把小米稀粥趁热喝了。坐在那里,他想自己也该关心一下孩子了,那也是他的心事啊。
匆匆收拾了饭菜回厨房,余浩东回屋坐在了电脑前看看高俊霞是否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