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总是难免要带上一张不属于我们的面具去应酬，去面对现实，去假装快乐，甚至是，去请君入瓮。
时间很快就在方晟的匆匆忙碌和兄弟三人打闹贫嘴中度过，转眼距农历新年还有二十三天，距萧家年会还有十四天。
方晟在公司坐镇了一上午，不吃不喝的处理了一上午公事，中午和几个主要负责人一起吃了个午饭，下午两点的时候开车往林灵坐镇的萧家分部赶去。
因为接近年关，林灵就不在夜鹞单单处理她自己手底下的事了。要和其他几堂间歇性的协商一些关于明年进展事宜或是解决、避免一些对萧家无益的突发性事件，所以转移阵地到了萧家分部这里。
方晟今天去就是想找林灵确定一下年会时他要报出来的未名堂对于明年的展望，看看有没有个别一些数字超脱林灵掌控的，或者是与其他几个堂口冲突的。
一路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一个红灯，方晟很快就到了分部这里。
停好车子，方晟双手插兜悠哉的朝院内的正厅晃去，看到门口没有把守的人这一罕见景象时挑了挑眉，就在他刚要伸手去敲门的时候，屋内传出了林灵标志性的懒洋洋而略沙哑的嗓音。
“方晟那里你不用担心，他完全在掌控之中。这个人因为背景身份的关系，有很大的盲目自大性。所以稍稍让他尝到点甜头，就会忘乎所以。”
方晟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来，脸上平和的笑意也渐渐冰冷，盯着正厅大门的眼几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也不要太过肯定，还是做好两手打算。方晟毕竟是方家二少爷，保不准他趁着最近道上****，萧家内乱的时候做些什么。”萧瑀冷淡低沉的嗓音在房内响起，带着谈论棋子时的冷漠和理智。
“放心，我用人，何止是两手打算。”
听到萧瑀的话林灵轻快笑开，屋内安静了几秒，方晟几乎可以想象林灵带着自信笑容喝酒的场景。
“现在这几个年轻的堂口负责人也就只有方晟适合出面挡枪。”林灵带着几分慵懒笑道，“不过你还真别说，这个方晟确实很聪明，居然先把我们都觉得最难搞的老砍搞掉了。”
“到底是比方海文聪明的人。”萧瑀客观的评价，认同林灵的看法，“不过再聪明也不会是我们萧家的人，等年后他把李笑佛弄垮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
“我知道。”林灵出言回答。
虽然萧瑀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方晟也知道最后的意思是做掉自己。这是再基本不过的事情，对于稳定性不好的棋子当然是利用完就毁掉。
换做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可是方晟死活没想到，他一直视为是半个自己人的林灵居然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仅此而已。
难怪当时在花园里，林灵会感叹“少年”，对，就是少年！
所以他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和林灵目前是同一阵营的人，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是萧家这两个顽固不化的毒瘤。
他还想着为了大家共的利益，冒着被萧郑陆处理的风险出面帮林灵搞定这两个老东西。
枉他还心疼林灵偶尔一闪而过的疲惫！枉他还想着强大之后让林灵跟着自己干，不让她这么累，这么辛苦！
枉他……
还对这个女人，有了感情。
方晟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似乎是要扬扬嘴角笑一笑，却无论怎样使劲都只能扯出微小的抽动。
多可笑。
在他开始怀疑那个跟他假扮情侣的女人时，也发现了自己被另一个女人利用的事实。
他方晟难道就注定一生都是笑话？尤其是在他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动了感情之后！
没有再听屋里的两个人再说什么，方晟转身机械化的朝院门口走去，虽然大脑一片混乱，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记得放轻脚步。
就在方晟走出大概三五步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瞟到他隔壁那一侧的柱子后面站了两个人，停下脚步警惕的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笑佛李和本该守在门口的人。
笑佛李见自己被方晟发现了也就索性不躲藏，对守门的人打了个手势，自己朝方晟走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笑佛李示意方晟跟着自己走，两人一路无语一直到走到分部院门口。
“咳，这个，方老弟啊……”
“笑佛李，你也是来找林姐商量年会事情的？”方晟低沉沙哑的嗓音打断笑佛李一瞬的迟疑，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啊，对对对！我是来找管家灵来核对一下年会的事，省的到时候出事惹不必要的麻烦。”听到方晟的询问笑佛李笑着连连点头，随后又回头看了眼正厅的方向，道，“嗨，结果我来的时候看见正厅门口没人把守，以为屋里没人。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管家灵和瑀少说话，又正好说到老砍，就在旁边听了听。”
“砍老？”方晟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看着方晟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笑佛李四下看了看心里有了计较，拉着他直接上了不远处自己的车。
关好车门后笑佛李转头认真的看着方晟，开口道：“方老弟，事到如今你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是傻子，早就知道管家灵和瑀少有心清理我和老砍，也知道他们一直没找到切入点顾忌家主不好动手，更知道你来了之后管家灵一步步引导你替他们出面清理我俩。”
听到笑佛李难得的大实在话，方晟扯了扯嘴角，颓废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看着车内天顶。
“刚才林姐和瑀少的话您也听见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来之前，管家灵说老砍已经丧失理智跑去找宇文月叫嚣，被她剁了一只手。卧虎堂气数已尽，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得不承认老砍自己也脱离不了干系。”
笑佛李看着对于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的方晟，顿了顿，再次开口。
“现在就算你不再打卧虎堂的主意，老砍也已经骑虎难下，年会上他必然要被家主剥离堂主之位，能不能善了还要看他的造化。我知道老砍之后就是我，但……”
“但刚刚的话咱们俩都听见了。”方晟依旧维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没有动作，沙哑的嗓音平声接过笑佛李的话，自嘲的笑笑，“听过那些话，我反倒成了笑话。”
“方老弟，话也不能这么说。”见方晟终于有了反应，笑佛李眼中一喜，再接再厉道，“人各有命，萧家也不是她林灵和瑀少独大。他们再有本事，萧家板上钉钉的家规摆在这儿，谁也不能违背，何况家主最厌恶至萧家不平的人。”
“笑佛李，你的话也有理，但也不尽然。”方晟终于有了动作，微微侧过头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笑佛李，再次苍白的扯了扯嘴角，“目前就势头来说，林姐确实最大。家主之后就是瑀少，这是明摆着的事，跟着林姐，就是跟着萧家主路子，谁也不能否定。”
仿佛没看见笑佛李脸上因为自己的话而快速闪过的尴尬，方晟重新转回头继续说着。
“我进萧家就是为了能强大有自己的势力重回方家，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我即使知道林姐是利用我，呵，我也没有选择。”
“方老弟，话不是这么说。”听到方晟最后自暴自弃的话，笑佛李有些急躁，微微朝方晟侧了侧身子，游说道，“你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现在手里路子也不比管家灵少多少，还在萧家有了一席之地。何必再跟着管家灵干？反正她待你也不是真心，你何苦要自取其辱，不如和我一起，我笑佛堂到底是萧家老堂口，在萧家总归要几分面子，你我联手，不也是皆大欢喜？”
听到笑佛李的话方晟哼了一声，随后转头看了眼他。
“笑佛李，今天咱们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我就敞开了说了。之前林姐和瑀少觉得你们两个老堂不好下手，是因为你们并在一起，统一战线。现在砍老自身难保，而且你再替他出头，就肯定要遭家主心生嫌隙，之后笑佛堂也就没有今天的威风了。”
听懂了方晟话里隐含表明跟着自己干没希望的意思，笑佛李蹙眉想了想，面露笑容。
“多谢方老弟提点。”笑佛李伸手拍拍方晟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方老弟心里还是对管家灵很失望的，不然你也不会提点我不要再向着卧虎堂。你看这样年后我们一联手，再加上你和静堂何靖的关系，到时候我们还不是占优势？”
笑佛李的话音小时之后，车厢内陷入了很久的安静，似乎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方晟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万念俱灰慢慢到蹙眉沉思，再舒展到坚定。
“这么说，笑佛李已经决定好跟我走了？”方晟仰着头稍稍侧了下脸看着笑佛李，“跟林姐和瑀少对抗可不是轻松的活儿，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听到方晟的询问，笑佛李开怀的笑了起来。
“哎呀方老弟啊！”大大舒了口气，笑佛李再次拍了下方晟的肩膀，笑道，“我和管家灵对抗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我，有事吗？”
方晟直起身认真打量了一遍笑佛李，终于笑着伸出了手，“笑佛李，合作愉快。”
“方老弟，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