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中的大宫女将后宫选秀的进程不停报到左溪的耳中,本来这种为皇帝选妃之事都应该是皇后一手操办的,但如今这后宫中人也看出来了,这风向开始变了,陛下已经一个月未曾踏足蓬莱殿,而此次的选妃之事,陛下让长公主掌事。
这一日大宫女流苏依旧在左溪面前絮絮叨叨,无非就是劝她回心转意,陛下对您老的宠爱整个洛阳城都知道,只要您肯认个错服个软,陛下铁定立马回到娘娘身边。
左溪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最后实在是被她唠叨得烦了,忍不住说:“流苏,你很闲吗?”
左溪以为曾经在余府中的小枕头就是个聒噪的,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道行更高的。
流苏也不亏是皇宫中老嬷嬷们一手调教出来的,最初的时候没有摸清左溪的脾性,倒也是少有往跟前凑的,只是慢慢知道左溪是个好相处的,也就慢慢熟稔了起来,那劝人的一套一套就开始往外掏,有时候左溪也不得不心服口服,这丫头的嘴皮子真是有一套,但佩服是一回事,就看要不要将这个事当成是一回事了。
就像左溪此时,即便确实是被流苏说得烦了,也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话,噎了一句,让她稍微消停一会儿。
流苏语气一窒,忸怩了一下说:“婢子还有很多事要做。”
左溪不再搭理她,继续手上的新帖,流苏站了一会儿,见再讨不到好处,便走了出去。
只是不一会儿又回转过来,走到面前欣喜地说:“恭喜娘娘,陛下将蓬莱殿的禁令取消了!”
左溪嗤笑一声,这又算是哪门子喜事?好似很有脸面一般,既然宫中选妃,她这个皇后即便只是个摆设,也要摆出去亮一亮让别人看一看,或许还有人等着看她争风吃醋的好戏呢。
果然这一日还未到中午,肖云扬身边的姜葵便带着一群人小跑着进来,跪在地上给左溪带话。
左溪看着地上跪着的姜葵,想着那日就是这个人为那一对奸夫****在外把门看守,她就也觉得******恶心。
所以她盯着姜葵跪伏在地上露出的那个后脑勺,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直看得他面前的地面上又留了一滩汗渍,她才说让他起身。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陛下,我自会准时赴约。”
姜葵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退下去,到了门外走了一会儿后才顿住脚步回头朝着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太监见状也停下来说:“干爹这是因何事羞恼?”
姜葵脸上阴晴不定,一甩袖子阴阳不定地说:“我们走!”
接近中午时左溪前去含光殿赴约,她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快要开始了,有门外太监高声唱诺通报,殿内有片刻的寂静,随着左溪的脚步不自觉地纷纷往后退了两步给她让道。
高座上肖云扬身穿龙袍,看起来正义凌然器宇轩昂,多日不见似乎英姿并未受到情绪影响。
两人隔着整个大殿对视,各自眼中却都掩饰的极好,看不出对方的丝毫情绪,他们两个谁也不服输,谁也不愿低头,便只能这般僵持着。
左溪从门口进来到踏上高座,肖云扬的视线就一直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一直到了身边准备落座,肖云扬终于回过很来对长公主说:“可以开始了。”
其实这次的选秀人员早已经内定好了,现在做的这些都只是走走过场装装样子罢了。
座下是这次选出的四个女人,一个个才貌双全。
下面起舞奏乐,歌舞升平,左溪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而肖云扬垂眸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玉盘珍馐,却觉得没有一点食欲,如果不是为了转移前朝那帮老顽固们的视线,免得死咬住左溪在杀死罗志拥的事情上不放,他何必要顺了他们的心意,万一他们真的追究起来这也不好办,他本来是准备和她好好谈谈和她解释,本来他想,只要今日来了她给他一个笑脸,他就既往不咎,可是从她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不说就算了,那索性就先耗着好了。
另一侧的肖云双指着场中的女子一个个给他辨认,肖云扬却觉得他们都是长得一个样子,只有他的左溪独一无二,他看着下面的人,心思却早就飞了。
左溪听着肖云双再给自己的亲弟弟介绍女人,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还是有些闷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情绪,用一张面具将自己彻底伪装。
她高高地坐着,看到最后也不清楚记住这一次的宴会是为了什么。
在最后,肖云双让宫人们将几位贵女的字墨拿上来送到她的手中,左溪听到她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高趁华,诗酒趁年华,倒也别致。”
左溪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没有见过高趁华的正面,她仔细打量,才看到下面有个侧面恬静的女子,身上透出一种朦胧美。
还未等她确认下面的人是不是高趁华,殿外却突然爆发出一声凄惨哭喊声,“让我去见见陛下!”
殿内的乐器声微微窒了窒,然后纷纷看向陛下。
陛下眉头微蹙,还未开口,肖云双却不知为何突然已经率先开口说:“将她带进来吧。”
殿内微微骚动,都没想到长公主会下这么个决定。
余清朗这一生畅快过,欢笑过,幸福过,痛苦过,但当她踏入含光殿的大门开始,她想,她以后不会再有不幸,她的不幸早就该到了尽头。
所有人都看向余清朗,看着她虽然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但依旧脊背挺直。
余清朗跪在阶下,看着御阶高出高高在上的两个人,声音微微嘶哑但依旧吐字清晰地说:“陛下,贱妾有了您的孩子。”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肖云扬满脸的不可思议,左溪觉得自己的脸上恐怕颜色有些不好看,她偏头去看向肖云双,果然见她和余清朗对视,不动神色地坐在那里。
左溪冷笑,这肖云双是在逼她,是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地打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