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川焦躁地在王府的正殿上来回踱步。
刚刚在早朝,圣上龙颜大怒,将奏折一股脑地扔在他的跟前,圣上气得浑身发抖,刚刚赐给他一座王府,又给了他世袭忠顺王爵位的尊荣。按理说,顾明川正直风头盛,想巴结他的官员大有人在,怎么惹怒了圣上?
顾明川捡起奏折,打开凝眉观看,冷汗就冒了下来。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是官员弹劾他大肆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弹劾奏折。冷静分析一下朝局局势,一派是顾王府,一派是北静王府,剩余的就是熬死也上不去的清廉官员,敢在这个时候弹劾他,也就是北静王府一派了。
冷眼小觑程振楠,他正昂首挺胸拿着笏板站着,一眼也不瞧他,似乎这件事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但,摆明了要灭一灭他的威风。
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顾明川心里冷笑一声,将奏折收拾好,对着圣上恭敬地跪了下来,说道:“皇上圣明,捉贼捉赃,这只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猜测之言,皇上,微臣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很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一纸奏折就说微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微臣觉得冤枉。”
圣上一抬眼,威严的气息笼罩在圣殿之上,说道:“既然你说冤枉,若让我抓住把柄,定不饶你!”
圣上说不饶,那定是极其严重的惩罚,圣上治理朝政一向严明,多少人在酷刑之下丧生,比如端亲王,一道圣旨就灭了门,完全不顾及兄弟情义,再比如,贪赃枉法的范思烟之父范政东窗事发之后活活地被罐子蒸死,这个案子足以震惊朝野,令很多官员都胆战心惊。
顾明川明白自己是犯事儿,不犯事儿怎么能建立自己庞大的帮派,怎么受贿怎能让自己手下的官员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自己?自己吃肉必须让手下人喝汤,所谓的共利就是如此。
现在程振楠摆明了要抓自己的把柄,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思虑之间,夫人刘婉婉提着裙裾悠着手帕从远处赶来了,人还未到,一阵香风已经扑鼻而来。
顾明川皱了皱眉,当初皇上赐婚,他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迎娶了柳婉婉,柳婉婉是柳皇后的远房侄女,这个女人高傲阴狠,虽然他从来不管内府的事情,但时不时地传来一些柳婉婉弄死一些年轻貌美伺妾的传言,对此,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她来干什么?难道兰泽又被她下了黑手?
“王爷,你怎么愁眉不展?让臣妾也帮你解解忧?”柳婉婉在顾明川面前表现得还是很温柔,拿着团扇轻轻地给顾明川驱赶飞虫。
“你一个女人家,还是不要操心的好?”顾明川坐在金丝檀木椅上,双手按着太阳穴,额头正突突地跳着痛。
“王爷,臣妾是你的夫人,自然要为夫君排忧解难,王爷莫不是在朝堂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果是这样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柳婉婉放下团扇,掂起茶壶为顾明川倒上一杯茶。
顾明川一愣,今日这个女人变聪明了?于是问道:“如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一早听说王爷被弹劾了?想一想,这朝堂本来就是权力的集中地,每朝每代都是拼得你死我活,既然有人弹劾你,何不抓住对方的把柄反击过去?”
柳婉婉坐下来,她看到顾明川的眼神明显对她充满了兴趣,这是很久以来不曾有过的。
“夫人,你是说程王府也在背地里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顾明川眉梢挑了挑。
“王爷,你是堂堂正正的贵人,这些事情当然是不会关注,所以这些事情都是夫人在做!”伺妾安月婵忙往柳婉婉脸上贴金,她出身低微,没有任何靠山,在顾王府她只能攀附柳婉婉,才能在众多伺妾安身立命。
柳婉婉脸色很是得意。
“下下策,不用也罢!”兰泽陪着月白披风,在萱草的扶持下,穿过厢房,沿着正厅缓步走来,孱弱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倒。
迎面是顾王府的正殿,高八尺,房顶是闪着光芒的绿琉璃瓦,脊安吻兽,玉柱丹镬,缠绕在玉柱上的是五彩金云龙纹,奢华气派,皇家风范。
柳婉婉看见兰泽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毒,正是获得顾明川好感的时候,她怎么偏偏出现了,还拆了自己的台,看来活得太滋腻了!
“兰先生,何以见得?”顾明川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的台阶上,一只手搀扶着兰泽,说道:“兰先生身体不适就安心静养,这样的小事怎么能劳烦你操心!”
堂堂的北静王爷什么时候搀扶过一个女眷,即便是柳婉婉也没有获得这样的待遇,柳婉婉的脸色都绿了,柳婉婉的陪嫁丫鬟小声说道:“王爷也是图个一时新鲜,夫人莫放在心上。”
柳婉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看着兰泽坐了下来,忍不住讥讽道:“你说我的计谋是下下策,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兰泽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顾王爷刚刚加封来了爵位,这个时候遭人嫉妒也是常有的事儿,谁看见不眼红?如果睚眦必报,倒显得王爷小家子气,王爷如果采用夫人的意见,势必闹个两败俱伤,从战略上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不如,王爷借力打力,封住对方的悠悠之口,倒也显得王爷清廉,圣上知道之后只会对你赞赏有加,反倒衬托得对方只知道揪别人的小辫子,伤了朝堂的和气……”
“王爷!”柳婉婉娇声忸怩,轻轻捏拿着顾明川的胳膊,撅着娇俏的樱桃小嘴吧,身子一扭说道:“王爷,你不试试臣妾的注意怎么知道好不好,她一个外人,小门小户,毫无见识,对朝局根本不就不懂,你不能采纳她的建议,她万一害你了呢?”
顾明川背着手,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一贯欣赏有谋略的人,但这一次他对着兰泽有着从内而外的敬意,这个女人太聪慧了,聪慧得有些怕人,所幸自己将她重金收回到家里,择良辰吉日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将她娶回家。
“兰先生,你的提议很好,不知道兰先生从哪里下手?”顾明川丝毫没有理会柳婉婉的娇嗔,兰泽的提议犹如盛夏的雪,立即将他的心头之火给降了下去。
“王爷,最近上门拜会的还有哪些人?”兰泽接过来顾明川亲手倒的热茶,咳嗽了两声,昨夜的湖水太凉了,蛇毒太厉害了,以至于她现在虚弱的很。
“基本上还是一些府台、县令之类的官员,并无其他!”顾明川略略沉吟道。
兰泽点点头,说道:“王爷,你附耳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明川走到兰泽面前,半屈着身体,听兰泽耳语。
什么时候见过顾明川任由一个女人指挥得团团转?还卑躬屈膝,简直小了王爷的架子,见未所见!
两人姿势极其暧昧,他书卷气息十足的脸庞凑到兰泽的嘴前,兰泽一只素手遮嘴,和顾明川只有五指的距离,她吐气如兰,在顾明川耳畔莹莹说着。
顾明川被这种幽兰香味熏得六神无主,只觉得浑身酥软,耳朵发痒,这一刻,他只觉得,拥有这个女人,便拥有了江山,即便是男人的头脑也抵不过她半分。
柳婉婉脸色由红变绿,由绿变白,浑身有些发抖,这总情况持续下去,还不夺了自己的位置!她坚决不容忍这个小狐狸精在自己眼前为所欲为,想弄死这样的女人,她的手段有很多,再怎么精明的女人不是也死在自己手上了吗?即便被王爷宠幸一时的勾栏女范思烟不也是连王府的大门都没有进来?
柳婉婉的嘴角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待王爷和兰泽说完话,她走到顾明川的面前福了一福,说道:“王爷,昨晚守夜的家丁说府上闹了贼,贼人跑到兰姑娘的住处就不见了,兰姑娘的房间黑灯瞎火,当时也敢惊扰了贵客!”
顾明川挑了挑眉头,说道:“不惊扰兰先生是对的,兰先生舟车劳顿,身子娇弱,睡眠浅,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只是,兰先生。”
顾明川转头,带着十分的客气说道:“兰先生,不知道贼人有没有伤到你?”
兰泽欠了欠身子,说道:“烦劳王爷操心,昨晚偶感风寒,喝了热水,早早地捂了被子发汗,没有想到府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大早,夫人就去敲门,说了这档子事儿,说丢了贵重的金银珠宝,为了王府的安宁,也为了王府财物不受损失,请夫人待人去住处一查便知!”
兰泽很大方,也很坦然,这个时候顾明川断然不敢去自己住处查,别说没用丢东西,即便丢了在他眼里能算什么?每天往他府上运送的金银珠宝都是用马车拉的!得罪她?不划算!
果真,顾明川淡淡地对柳婉婉说道:“以后加强内府管理,没用惊扰到兰先生就好,万一惊扰到了兰先生,我拿你试问!”
柳婉婉丢头称是,一抬眼看到兰泽风轻云淡的表情,一丝丝憎恶感从心头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