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圣道:“当年火凤既能将小友涅槃重生,我等将小友重新炼化,又有何不可?”
墨圣顿足道:“火凤何等神通,岂是你我可比。”然而话虽如此,神情却有些迟疑起来,只因他反复想来,觉得儒圣之法,并非绝无可能。
儒圣道:“我等修为玄承虽难与火凤相比,道理却是一般,若小友是太一为基,逢此绝症,也只能束手无策了,幸好是他禀凤火而生,这就生出一丝希望来。”
墨圣迟疑起来,道:“此言虽有道理,只是世人从不曾做过,怕只怕百死一生。”
儒圣道:“就算从不曾有人做过,以你我玄承,反复推敲,难道还弄不明白其中关节?正因为此事前人不曾为不敢为,恰是用到你我二人之时。墨圣,这开天辟地,绝无仅有之事,你难道不想为之?”
一句话说得墨圣雄心大起,他二人创儒道墨学,那本就是开天辟地,绝无仅有之事。而二圣之才华,亦是当世无匹。当初说起海外十圣来,往往是三皇五帝在前,儒墨二圣在后,但近年来提起十圣,就常有人将儒墨二圣名列三皇五帝之前了。
只因三皇五帝资历虽老,可惜并无许多文章言论传于世,唯有诸多事迹流传罢了,但儒墨二圣常现人间,言谈文章街知巷议,那声名也就越加隆盛了。
墨圣微微一笑,道:“原来儒圣邀我来此,竟是为了小友之故。”
儒圣肃容道:“我欲以天地为炉,小友为铜,引小友体内凤火而锻灵脉,不伤其余。这等玄妙之功,若无墨兄相助,断无可能。且其中必涉仙修诸般妙术,种种不可思议之处,我虽是略有头绪,若无墨兄拾遗补缺,又怎能天衣无缝。”
墨圣将双掌一击,慨然道:“儒圣如此劳心费力,在下岂敢惮劳。且不论秦小友关乎天下气运,便是冲着他的性情为人,也值得你我倾力相助。此番将儒墨二道熔为一炉,亦是天下盛事。”
秦忘舒急忙伏地而拜,道:“为小子一人,竟惹得二圣殚精竭虑,大费神思。”
墨圣忙将秦忘舒扶起来,道:“小友,莫说你我机缘深厚,便是你与我素不相识,又岂能见死不救?好比小友路遇将死之人,又岂能置之不理?”
儒圣笑道:“小友,你也莫要急着谢我等,此事前所未有,我与墨圣也是心中忐忑,若事成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稍有差池,你可莫要怪我。”
秦忘舒感激之极,深知儒圣此言,不过是怕他负担太重,不肯让他欠下这份人情罢了。
墨圣又道:“小友,你也需想清楚了,你这绝症虽是难治,但就算不去理会,也只是有碍修为增进罢了,并不会折损寿算。但若是强行为之,却有可能令你一命呜呼。”
秦忘舒慨然道:“若不能修无上妙道,拯天下苍生于倾危,纵是寿限无穷,又有何益?”
儒墨二圣相视一笑,齐声道:“妙哉,妙哉。”
便在这时,有一股酒香从屋外飘来,那墨圣伸鼻长嗅,脱口赞道:“好香,好香。这样的好酒,我能饮他千杯。”
儒圣慌忙道:“哪来的千杯佳酿,就算将我这座小岛卖了,也换不来这许多酒。”又喜道:“定是三省回来了,开了酒窖。”
墨圣哈哈大笑道:“儒圣忒也小气,我难道能喝穷了你不成?,速速端将上来。”
那对童子急步出屋,片刻后,男童捧盘杯,女童执壶倒酒,三人面前皆置了一盏。
却见三人酒器不同,儒圣面前,乃是寻常玉杯一盏,墨圣面前则是一尊铜爵,而秦忘舒面前,则是赤红的一只犀角觥。此觥高约七寸,盛酒将近二升。
三盏酒水满溢,果然是酒香盈室。
墨圣叫道:“可恼,可恼,夫子,你行事怎地如此不公?小友用觥,我却用盏,杯中酒水足足少了一半。”
儒圣摆手笑道:“此皆是三省安排,且莫问我。”
墨圣道:“是了,定是那三省姑娘瞧见秦小友青春年少,心生欢喜,老夫垂垂老矣,便用小盏随便打发了。”
儒圣慌道:“三省就在屋外,定要小心,若让她听到了,只怕祸事不小。”
墨圣道:“我胸中冤屈,如何能不说?正要寻她问话,怎地夫子门下,竟不知尊老敬贤。”
话音未落,一名少女风风火火走了进来。秦忘舒抬头瞧这少女,不觉眼睛一亮,不由暗道:“我原以为天地既生天轻,莞儿,负心。必然是精华尽矣,不想又别出机杼,又造出这样的女子来。”
那女子瞧来十八九岁年纪,披发跣足,素衫木钗。真可谓天然雕琢,不施粉黛,偏又如灵山清泉,出璞美玉。端得是丽姿天成。
那三女先在儒圣面前跪下施礼,亦对儒圣拜了三拜,等来到秦忘舒面前,自然唯万福而已,倒也是礼数周全,一丝不错。
墨圣瞧这少女面上大有怨气,偏又行礼甚周,心中亦是暗叹,儒圣门,岂是浪得虚名。
等那少女行礼毕,墨圣有些心虚,便先发致人,道:“你便是三省姑娘了,来的正好。我正要问你,为何三人用器不同,份量不一?”
三省恭身道:“墨夫子容禀。只因世人性情不同,心境不一,便是同一种酒,饮来也是各具滋味,此为其一。且这世间酒器,也莫要小瞧了,那酒器或寒或温,实有微妙不同,若是用错了,那滋味则是大相径庭,实不可不慎了。”
墨圣笑道:“你这话听来,似乎有几分道理,我只问你,夫子为何用玉杯,我却用铜爵,秦小友则用角觥?”
三省道:“夫子禀性温良,饮酒缓而有度,虽有千杯之量,却不及乱。夫子又有云,君子如玉。因此用玉杯而饮酒,最合适不过。且我这青果酒用玉杯盛来,就减了三分辛辣滋味,亦合夫子性情。”
墨圣道:“有理,有理。”
三省又道:“三省与墨夫子虽是初次相识,却是闻名久矣,闻墨夫子粗衣疏食,性情慷慨。想来饮酒之时,喜猛而烈,三省冒昧,便用这酒爵激发酒性,使得这青果酒更显辛辣,或可令墨夫子兴尽而归。”
墨圣喜道:“果然说的通透。”
三省瞧了秦忘舒一眼,道:“秦大哥胸襟磊落,性情豪迈,然而一生际遇非常,又逢生死大事,心境难平。非巨觥难释胸中不平之气,三省只盼得秦大哥不用玄功,只凭本身酒量,一醉方休。或可略释胸中郁闷。”
秦忘舒笑道:“你也小瞧我了,我便是不用玄功法力,只凭自家酒量,这巨觥中酒,也醉不了我。”但心中却叹那三省果然知人,自己虽因家人元魂转世,了却许多心事,但未几就逢生死大变,果然只盼着一醉方休。
三省道:“这觥为通灵火犀之角制成,那灵犀养此角万年,因与万兽争斗,这才脱落了。这犀角制成角觥,却是非同小可,酒中烈性,可增十倍,秦大哥一饮便知。”
秦忘舒将信将疑,试着巨觥端起来,依他平日饮酒之法,大大地饮了一口,哪知那酒水果然如烈火一般,烧得咽喉生痛,若不是他早有准备,岂不是要大呼小叫起来?
那酒水入喉之后,仍不改辛辣浓烈,一路入腹,皆是热不可当。就好似饮了团烈火一般。但秦忘舒既谋一醉,怎会动用玄功法力来化它,便任其为之。果然只饮了一大口,就有醺醺之意了。
秦忘舒大喜道:“这酒果然浓烈之极。不过饶是如此,若想醉我,却也不易。”
三省含笑道:“秦大哥饮尽此杯之后,若仍是不醉,三省便取出私藏佳酿,以谢此罪。”
墨圣大喜道:“小友务必苦撑,不将那三省姑娘的私酿引出来,你也对不起我。”
秦忘舒豪兴顿发,道:“晚辈定可竭力。”
三省忙道:“秦大哥,你可莫用法力化酒,那可就有失公平了。”
墨圣道:“三省姑娘,那秦小友是何等人物,怎会用这手段,你只管放心,他若敢动用一丝真玄,便着我一记铁尺。”果然从怀中取出铁尺一柄,想来是平时制造机关时必用之宝。
秦忘舒也不客气,将那巨觥倾来便饮,一气便是一升,却不知那酒水烈性十足,就算涓滴饮来,身子也承受不起,此刻一口就是一升,浓浓酒意涌来,已然是面色通红,摇摇欲倒了。
三省拍手笑道:“还怕你不醉?”
秦忘舒暗道:“还是醉了的好。”正要将觥中残酒一饮而尽,却见一名童子悄然走进草屋,手中亦端着一壶酒。
秦忘舒本不在意,哪知随意瞧去,却是心中大动,原来那童子的相貌与天伦少主刘儆琴绝无二致。
秦忘舒心中大奇,刘儆琴怎会在此?且瞧他面色谦和,行止温雅,又岂是少主骄横跋扈之状可比?但细细想来,若莞公主果然就任阁主大位,少主不来此处,又能去哪里?
那相貌如天阁少主的童子走到三省面前,低声道:“三公主,酒来了。”
秦忘舒听到“三公主”三字,不由地暗叫道:“三公主,三公主,又是哪个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