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瞧见风苍龙如此神情,心中大震,莫非风苍龙已认出林斩风?
需知二人夫妻多年,一颦一笑皆是再熟悉不过了,对方种种细微之处,尽数了然于胸。而林斩风所用身躯虽是秦忘舒,但双目传情达意,远胜于千言万语。
此刻林斩风也是百味东杂陈,她先前连化两滴太一真水固然是畅快淋漓之极,但瞧见风苍龙穷途未路,神情狼狈之后,满腔仇恨竟化成无比心痛。那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情,何况她与风苍龙相处数十年,情谊之深,难以言述。
她将目光转过去,不忍去瞧,风苍龙颤声道:“来者犹可待,逝者不可追,愿修凌虚步,此生永相随。”
林斩风听到这话,蓦然抬头,迟疑着道:“你、你……”
那风苍龙并不答话,忽地伸手在臂上划去,那臂上顿时鲜血淋漓,纵横交错,赫然是个“黄”字。
秦忘舒瞧见此字,心中顿时叫道:“糟糕!”
风苍龙刚才那四句诗已然说的明白,那是在向林斩风许下诺言来,来者犹可待,逝者不可追,那是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呢,人生漫漫,有待来日。而愿修凌虚步,此生永相随,亦是明白如画。
此刻在臂上刻字为凭,更是手段高明,只因凌虚步法原是传自于七界时昊天仙族之黄氏,林斩风既修凌虚步法,自然是黄氏后人。至于“林斩风”三字,本就是个假名,那个“林”字,或许是从“凌虚”二字借来,斩风二字,那是因被风苍龙抛弃,自然心中有恨。
而这世间夫妻,哪个不是吵吵闹闹,互生怨恨,恨起来自然是要欲置对方于死地,但真到了决裂之时,却又是万分不舍。
秦忘舒虽知林斩风此刻定是心情大变,会严重影响到战局,但苦于无法开口说话,亦无法传音达意,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事态急速变化。至于姬老祖等人,虽也觉察出风苍龙与秦忘舒之间情形古怪,但只因不知林斩风的存在,又怎能想到,场中不死不休的一对仇敌,竟是夫妻?
那林斩风瞧着风苍龙臂上血淋淋的大字,只将嘴唇咬破,毕竟不是自家肉身,也不知心痛,猛然间林斩风横目瞧向风苍龙,目中深情,难以言述,但风苍龙与林斩风多年夫妻,却已是心知肚明。
就见林斩风猛然向前一扑,已抓住风苍龙的衣领,此刻第三滴真水已被凤火化去,二人之间再无阻隔。那风苍龙竟不反抗,任由林斩风抓来。
七绝仙子不知就里,反替林斩风担心起来,叫道:“秦道友,只需用火就好,怎能近他?”
然而那林斩风身子猛然疾沉,刹那间已来到地面上了,那通天八柱阵中虽是处处真火,但林斩风有凤火为屏,那三昧真火怎能烧得到。
秦忘舒心中叫道:“不好,她要用地行之术。”
姬老祖等人设此大阵,自然是考虑周全,那地面早就点土为钢,风苍龙若想遁地而逃,也是绝无可能。
但如今有林斩风为助,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秦忘舒洛书小成,原修成五行转化之法,更要命的是,秦忘舒亦修成地行之术,只需破了点土成钢之术,立时就能逃之夭夭。
见场中奇变,诸老皆是震惊不已,七绝仙子大叫道:“秦忘舒,你意欲何为?”
禽滑厘叹道:“此人绝非秦忘舒了,瞧他二人目光中的深情,分明是一对夫妻情侣了,莫非,莫非竟是林斩风前来救夫!”
毕竟是墨氏巨子,竟从风苍龙与林斩风二人细微的动作,瞧出二人的关系来。
姬老祖喝道:“今日若被你等逃去,我等颜面何存?”顿足将金鼎震动,一道金光急急洒将下来。
风苍龙哈哈大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背后苍龙猛然飞起,向上挡住金光,那苍龙虽只是一道龙魂,不曾修成肉身,但毕竟是真龙血脉,妙法通神。震天宝鼎虽好,一时间也难穿透龙身。
这时林斩风已动用洛书法则之力,重新化钢为土,将那风苍龙一拉,二人同时身陷大地厚土之中。
姬老祖瞧见此景,也是情急,猛然间大喝一声,金鼎中神光大盛,那苍龙已是难以承受,顿时被打了个烟消云散,一道龙魂就此从这世间殒灭,再也不能复现人间。
禽滑厘见姬老祖打碎应龙,不由得双眉紧皱,应龙虽是助恶为虐,罪该万死,就怕那真龙一族之中,有大能护短怀恨,姬老祖今日与真龙结下这因果,实不知后事如何。
幸有那应龙龙魂替风苍龙挡住神光,风苍龙二人已然深入地底,此刻已去了近百里了。
几位老祖见二人破阵而去,心中怒火可知,诸修岂能就此放手,当下急急赶来。
禽滑厘道:“这二人身在地底,灵识难探,需得动用窥天探地之宝,方能一览无遗。”
杨老祖道:“我有照天镜一面,或可分忧。”
慕老祖道:“风苍龙二人身在地底,照天镜恐不对症,我有七月心镜一面,擅探幽暗之地,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于是将一面玉镜取将出来,此镜一出,便是银辉万丈,照得天地通明。
慕老祖将这玉镜对准了大地,只见那大地厚土,顿时变成一派通明,好似变成了清波珑璃一般,而镜光不曾瞧到处,仍是土石沉沉,难以视探。
禽滑厘笑道:“好一件七月心镜,果然是探幽之宝,风苍龙夫妻就算手段通天,又能逃到哪里去。”
慕老祖将玉镜连换几个方向照去,很快就瞧见那秦忘舒携着风苍龙正在地里急行。但地行之术再快,也快不过在空中遁行,慕老祖照定风苍龙,还怕他逃到天边去?
但风苍龙二人深在地底,若想去拿他,却是极为不易了,七月心镜虽将大地照得通明,那也只是假像罢了,其实大地厚土犹在,无论是祭宝施法,都要先对付了这大地再说。
除非也是深潜地底,方能与风苍龙林斩风真正交手,但诸位老祖虽是玄承深厚,地行之术也不曾有缘修得。
杨老祖转向禽滑厘道:“巨子,今日战局已生变化,不知巨子非命诀中有何说法。”
禽滑厘道:“待我算来。”
左手掐了法诀,五指轮番转动不定,就在那里测算起来,诸老见他面上愁云浮现,实无云开雾散之时,便是禽滑厘不开口,也知道没有好结果了。
本来以禽滑厘的道术,再加上非命诀的威能,此事不难测算,但禽滑厘算了半日,却仍无结果。
七绝仙子道:“怎地就算了半日?”
杨老祖叹道:“或因那林斩风心中仍是犹犹豫豫,爱恨纠缠,巨子自然算不出结果了。”
禽滑厘苦笑道:“的确如此,人常道,女人心,海底针,此战既有林斩风插手,就多了许多变数。若那林斩风心性坚定也就罢了,偏她患得患失,爱恨纠缠,我便是折了这只手,也是算不过来了。”
七绝仙子“扑嗤”笑道:“这么说来,天地虽大,也大不过女人心了,非命诀固然能逆天改运,能算天地之事,偏偏算不定女子情怀。”
杨老祖道:“仙子,你有何妙策,只管说来。若论对付女子,我等皆是苦手。”
七绝仙子哈哈大笑道:“我瞧刚才情形,那林斩风是被风苍龙哄骗着去了,我等追得越是紧,二人越是齐心协力,若我等追得缓,这二人一旦得闲,我料这对夫妻必定又会相杀起来。”
杨老祖奇道:“竟会如此?”
七绝仙子道:“相爱相杀,本是夫妻常情,杨老祖怎地不知?此刻有大敌在侧,夫妻二人自然携手对敌,若是外敌去了,这二人之间仇怨未解,又怎能真正地化干戈为玉帛。必定又争竟起来。”
杨老祖听了只是摇头,他虽也曾成家立业,但妻子却是凡俗女子,且去世多年。而像杨老祖这样的大能,无不潜心修行,不知风月。便是娶妻生子,也只是应付了事,夫妻之情着实寡淡,怎知夫妻相处的奥妙。
慕老祖道:“难不成那世间恩爱夫妻,都是这般相爱相杀不成?”
七绝仙子道:“虽然总有异数,但九成恩爱夫妻,皆是如此了。且越是情深意重,越是杀得厉害。”
慕老祖道:“那依仙子之见,又该如何?”
七绝仙子道:“此事若听我安排,我虽无十足把握,也有九成,我等可兵分两路,且让慕老祖与巨子在此监视,姬老祖与杨老祖可随我来。”
姬老祖笑道:“也罢,仙子既是成竹在胸,我等自然从善如流,老朽就任仙子驱使便是。”
七绝仙子大喜道:“老祖一言,江山不改,此番我可要稽越了。”
又向慕禽二人传音,细授胸中计策,二老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当下几位老祖兵分两路,只留着禽滑厘陪着慕老祖跟定地底二人。风苍龙行的快,慕禽二人倒也加快遁速,若是地底二人行得慢,慕禽二人也慢慢赶来。
风苍龙虽见空中只剩下二人,但此战消耗极多,怎敢出来与二位大能动手?身边虽多了林斩风这位强援,施策用计倒也罢了,若真要与两位大能动手,其实是毫不济事的。
禽滑厘心中忖道:“七绝仙子有过交待,也该慢慢放二人去了,不知这二人离了险境之后,是否就会争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