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女挽着阏氏的手,“哥哥继承王位,我自然没什么说的了,可是母亲你别忘了,咱们朔方的规矩,女子同样有为王的资格,在王位继承问题上,我不与哥哥相争,可是母亲也不可偏心太过了。”
阏氏不懂她话中之意,“母亲如何偏心?”
“王兄继承朔方王位,可我也到了将要成婚的年纪,母亲是否应该也赐给我一块地,让女儿将来也有个依傍。”
萧烈阳觉得她言之有理,从前朔方也的确有新王继位,赐王妹土地的先例,“妹妹想要哪里?河套一带物草丰美,牛羊成群,又处于我朔方中部,将那里赐给妹妹如何?”
清河王女想起豫王的叮嘱,“不,我不想终日在王兄的羽翼之下,从前父王就常说,我是一只飞不高的小鹰,永远离不开你们,现在他走了,我要看看离你们远一些,我能否飞的高一些。
我要……从前南院王的那块地,南院王是草原最勇猛的老鹰,我要在他生长的地方,试试自己的本事。”
萧烈阳听她要赢朔边境的南院之地,立时皱起了眉头,“那地方自南院王妃仙去后,多年无人主事,又处两国交界,你岂能应付?”
“有重景啊,他的谋略你们是见识过的,有他保护女儿,你们不用担心。”萧清河一时嘴快,将豫王李重景也捎带了出来,更令萧烈阳生疑。
“妹妹,你老实同我说,这块地,究竟是你真的想要,还是豫王想要的?”
萧清河怕母亲与萧烈阳不信,先声夺人嚷道,“母亲,王兄自从去了趟赢国回来之后,就处处针对豫王,现在就连对我也不信任了,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赢国女人教唆的!不过就是快地罢了,连对亲妹妹也这样小气,不给算了,从今以后,我就随重景往北边漠上去,做一对苦命鸳鸯!”
朔方阏氏一惯疼爱幼女,忙起身拦住,“你自己都说了,不过一块地,母亲叫你哥哥给你就是了,你父王已经过世了,就不要让他魂魄不安了。”
继而看向萧烈阳,“王儿,你还不快答应你妹妹!”
萧烈阳无奈,“我只是问一问,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那块地你要就拿去吧,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东西,王兄没有答允过你。”
“那我还要兵,至少给我八百骑!”
“至于兵士,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给你一千骑,随你同去南院之地司护卫之责。没有别的要求了吧?”
如此一来,李重景交待她办的事才算办完了,萧清河满意地回到烈阳身边,“暂时没有了,等我想到再告诉王兄你”
见他兄妹二人未因王位再起争执,阏氏这才稍稍放心,“既然这样定下了,你们父王的尸身也不宜再放下去了,明日便宣布大王病逝的消息吧,清河,自明日起,你的王兄就是朔方新王,朔方的重担将降临在他的身上,你也将是一方草原的主人了,以后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为难你王兄,叫他难做。”
“知道了。”
萧烈阳继位后所下的第一道敕令,就是解散南院精骑这一只随时可能会威胁到他性命的队伍,并册封清河王女为南院的新主人,王妃苏叶为朔方阏氏。
他不知道,前阏氏与他自己对南院精骑的猜忌正是中了有心之人的圈套,解散南院精骑,更是将朔方最勇猛的一只队伍亲手推向对方的阵营之中,而李重景命萧清河从他那里要来的南院之地,只是这一连串阴谋中,最不足轻重的一环,那块土地唯一的优势,也只是与赢国接壤而已。
数日之后,萧烈阳继任新王的消息传到赢都,坐在乾坤殿案前的睿帝如意料中的松了口气,对于宣武候的军事直觉,也开始赞同那帮文臣的意见,认为他太过草木皆兵,杞人忧天了。
睿帝当下便宣诏司礼监于国库按照赢国最高规制置办礼物,又添了许多上好补品,送往朔方王庭,以贺烈阳王子继位与安国翁主成为朔方阏氏之喜。
南宫烟今日新着着一件白底绣着团菊的宫装,鬓上簪着一朵宫中侍女都爱戴的嫩黄色绒花,别无他物,在龙案前行走时步履生风,带出一股熟悉清雅的香气。
红袖添香在侧,睿帝难免分神,手上仍在批阅奏折,却问小小女子,“烟儿身上好香。”
南宫烟放下抹布,就着袖口闻了闻,“哪有什么香味?”低头又看见自己腰间香囊,拿在手中笑了笑,“皇上说的是这个吧。”
“嗯,这香味很好闻,朕在宫中从未闻到过。”
“宫里头的娘娘们所用的都是极好的香料,当然没有用过奴婢香囊里装的这种啦,奴婢在香囊里放的是山野里摘了晒干的野菊花,能清新明目,像皇上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晚上睡觉若是能枕个菊花枕,第二天醒来,定能神清气爽,不过……皇上大抵用不上这样粗俗的东西。”
她明明是南相府庶出的小姐,香囊里放的竟是山野里摘的野花,想必在家中没少受罪,才爱跑到野地里撒野。
“谁说朕不用,你若做了,朕就用。”
南宫烟一双美目滴溜溜地转,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睿帝见她这样的举止甚是可爱,忍不住拽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奴婢……”
“说真话,诓骗朕,可是欺君之罪。”
她这才低头小声嗫嚅,“是不是做了枕头,皇上就可以让我做正式的女官啦?”
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对,她总能给睿帝出乎意料的新鲜感,调皮的一个小眼神,小动作,都能让他繁忙之际疲乏尽消,想宠她宠到天上去。
睿帝手指轻点在她的小鼻子上,“那得看你做的是否合朕的心意。”
李进忠有事进殿来,见两人举止亲密,立时低下头回避,“陛下,苏将军有事求见。”
睿帝面上明显有几分不耐烦,“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言罢对南烟说话,却是和颜悦色,哄孩子般的语气,“朕有事要忙了,下午就放你去歇歇,记得朕的菊花枕。”
南宫烟福了福身,“谢皇上,做枕头的小野花还要去采呢,奴婢下午可以出宫一趟吗?”
“可以。”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乾坤殿,睿帝沉下脸对着李进忠就是一顿斥责,“你都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没眼色,是有八百里加急还是走水了,就这样闷头闯进来,坏了朕的雅兴。”
“回陛下,奴才知错,只是从前但凡苏大人觐见,您都是交待奴才及时向您通报的,所以奴才……陛下喜欢南烟姑娘,何不将她收入后宫,见面也冠冕些,也不必这样……”
睿帝将奏折放在案几上,“朕怎么样?你说,朕恕你无罪。”
李进忠一张脸表情极其滑稽,“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地,避开人前啊。”
“你懂什么,你个去了势的东西,竟还同朕论起这些事来了,男女之间的情致,绝非仅仅在于暖床而已,民间尚有俗语,叫做妾不如偷,你可明白了?”
李进忠作难道,“奴才哪懂得这些,陛下高兴,奴才们也就高兴了。”
“传苏阿赞进来吧。”
看这情形,皇帝终日与这侍女南烟腻在一处,敢情是想金屋藏娇,慢慢调教,这些男女之间弯弯绕绕之事,他委实看不懂,只一点,这位名叫南烟的姑娘自己得好好讨好,势必前途无量。
南烟以出宫采摘为名,一乘小轿到了城外桑园,冯太后与采桑早已在园中静候,为将事情做的干净,南烟随侍睿帝后,太后就再未命自己的人与南烟宫中相见。
多日未有互通消息,冯太后对自己养大的儿子与南烟相处十分好奇,“烟儿,你同哀家说说,皇上如今对你,有几分上心了?”
“回太后,烟儿不敢夸下海口,不过如今皇上与奴婢朝夕相对,旁的不敢说,对烟儿是极为信任的,初时奴婢做的宵夜皇上还不肯先动筷,如今就连茶水糕点,只要是奴婢呈上的,皇上都会十分放心地享用。”
冯太后满意地点头,转了转手中扳指,“那哀家交待你的枕头呢?”
“皇上今日恩准奴婢出宫,就是为了让奴婢出城采摘野菊花的。”
“很好。”
冯太后扬了扬手,采桑即刻将早已晒干的一袋野菊递到南烟手上,“太后娘娘早已为你备下了,你只管放进枕芯里去就是。”
南烟在宫中多日,对太后与睿帝之间的情势也了解了十之八九,此刻接过太后的东西,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睿帝将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她不能自毁前程。
“太后,这些菊花,只是清新明目,没有旁的副作用吧?”
冯太后凤目一挑,“南烟,你是在怀疑哀家竟狠毒到对自己的孩儿下毒手吗?”
“南烟不敢。”
采桑忙出言转圜,“烟儿,不可胡说,当今皇上乃是太后一手推上帝位的,如何会做出对皇上龙体有损之事,只是如今宫内时局复杂,太后怕皇上多心,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是南烟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