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无法再苦恼了,果断下了决心,命令苏振明马上停船。
徐铮山见汽艇突然停下,过来询问为什么。陈然道:“不能再前进了,我预感敌人前面必有埋伏。”徐铮山吃惊地询问:“你发现了什么?”陈然道:“这里水路并不复杂,湖泊出口只有兴海河,敌人为什么突然提出要给我们派向导呢?我判断他们是想诱骗我们回去,然后对我们实施突然打击。”徐铮山道:“如果是这样,过关卡的时候敌人为什么没有行动呢?”陈然道:“那时候敌人确实没有怀疑我们,但是敌人队长后来去接了电话,出来见我们船已经离开,就想诱骗我们回去了。我怀疑一定是电话里接到了什么命令,所以他出来行动就反常了。”徐铮山很是惋惜,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情况未必真的如此,如果我们放弃冲过段家合敌人最后一道封锁线,此前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你就不觉得可惜吗?”陈然痛苦道:“不行,我们绝不能再前进了,我怀疑杨镇敌人无法骗我们回去,一定会电话通知前方敌人,这样段家合敌人就会立即行动,布置埋伏。如果我们继续前去,那就必然落入敌人圈套。”徐铮山仍然不愿意相信,道:“眼看我们即将突破敌人防线,你却仅仅凭猜测意念就要撤退,可是现在让我们往哪里撤退?如果按原路返回,敌人也会埋伏拦截。优柔寡断,在这里耽搁时间越长不就是越加危险吗?”
陈然痛苦得难以表达意见,这时战士们也围拢过来,听陈然与徐铮山争论,大家也明白了事态严重。鲁大勇牛得草沉默严肃,徐铮山注视他们征询意见。鲁大勇下了决心,沉声道:“鱼死网破,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与敌人硬拼。”牛得草道:“陈连长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赵红雁和南宫妩月焦虑地看着陈然,希望他有更充足理由把大家说服。
陈然已经非常清楚段家合形势险恶,敌人占有绝对优势。他仿佛看见小分队最终遭到敌人伏击,战士们冒死冲锋,敌人机枪把他们一个个扫倒。赵红雁和南宫妩月纤柔的身子被子弹击中,她们慢慢倒下,鲜血浸透全身。这是最可怕的景象,他绝不能让这一幕出现,他不能屈服急躁情绪,不能盲从大家的迫切心理,他拉住徐铮山,把他带进了船舱。
陈然来到船舱,在桌上摊开地图,指着河道标注段家合的地方道:“我熟悉段家合地形,那里水道狭窄,有三处转弯,汽艇必须经过大半个镇子才能出去。如果敌人已经识破了我们秘密,必然会对我们进行伏击。假如他们在河湾设伏,用其他船只堵塞河道,两岸夹击,我们就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冲不过去了。”
徐铮山仍然觉得可惜,固执己见:“陈连长,如果情况真的出现你说的那样,我们就提早弃船上岸,选一处敌人薄弱的地方突围,这样哪怕有危险,反正是敌人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冲过去就有希望了。”
陈然坚定否决:“不行,关键是我们冲不过去,敌人力量实在强大,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双方力量实在悬殊,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就绝不能硬往敌人伏击圈去。”
徐铮山道:“你怎么就一定认为敌人已经识破了我们真实身份呢?”
陈然道:“徐队长,因为我们实在输不起,一旦踏错就会全军覆没。我现在更加觉得危险,淤滩地敌人虽然没有找到我们,但是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来过。再说我已经杀死了四个敌人,敌人也一定会发现尸体,他们不会甘心,会判断我们必定前往根据地,他们也一定会来封锁线搜寻。敌人是机动部队,联络畅通,一旦找寻到我们踪迹,可以迅速调动部队。我们突破前面两道封锁线,那是侥幸。第三道露出端倪,说明敌人已经察觉。段家合是敌人最后一道关口,敌人肯定是重兵集结,正在全力以赴妄图聚歼我们呢!”
徐铮山终于感受到问题严重,让步道:“如果我们不去段家合,现在四周到处都是敌人,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赵红雁也插话:“陈然,我们知道形势严峻,强攻段家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快告诉大家,我们一起来认真研究。”
陈然道:“这个最后的办法并不能取,我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线尚有生机。”说完指着地图上一条蓝线告诉徐铮山:“徐队长,这是兴海河,我们已经突破了敌人三道封锁线,跳出了敌人大半个封锁区域来到这里。现在有一个办法,我们不再向北去段家合,沿兴海河一直迅速往东走,去最东面的靠海处,那里是敌人防守最薄弱的地方。然后我们放弃汽艇,徒步向北,由安城过大丰进入根据地,这是摆脱敌人的最好方法。”
徐铮山仔细审视地图,看陈然指出的一条直线至靠海边处,然后由东面沿黄海往北,立刻明白了其中含义,马上拍案赞同。可是又立刻谨慎起来,询问:“这条路线虽然出敌不意,可是必须长途穿越敌人腹部区域,怎么才能保证不被敌人发现呢?”
陈然道:“这个不怕,因为敌人最忌惮我们突然北去,所以在我们北去路上层层设防,现在我们突然东去,那是敌人万万想不到的。加之我们乘坐的是敌人汽艇,一般敌人不会盘查。我也预备了足够的汽油,完全可以一直乘坐汽艇到达最东面的目的地。剩下惟一的难处就是我们弃船北上以后,需要经过安河大桥,这是敌人封锁根据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担心敌人一定会重兵把守。但是他们只对根据地防备,我们从他们背后突然隐蔽出现,就可以利用有利条件想办法冲过桥去。”
徐铮山毕竟多年战争考验,他已经完全清楚这是唯一的逃生路线,相比去段家合与强敌冒死激战,那要安全隐蔽多了。他脸上露出了下决心神态,战士们也看到了战胜敌人希望,向他请战:“队长,你就下命令吧!我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徐铮山昂然道:“好!同志们,我们就采纳陈连长的计策,给敌人来个声东击西,打他个措手不及,立刻行动,向东进军。”
赵红雁长吁口气,看见南宫妩月也是同样神态,两人会心而笑。
汽艇立刻调转方向,驶进了兴海河。陈然知道此去上百里河道全部是敌人密集占领区,万一行进途中被敌人发现破绽,必须随时准备战斗。他命令战士们作好准备,大家重新绷起了神经,孟得江端着机枪又趴到了船舱顶上。
赵红雁若有所思,对徐铮山道:“可惜,我们无法与根据地部队取得联系,如果有办法通知他们,我们正在赶往安河大桥,让他们派出一支部队接应,那我们那就更加具有胜利希望了。”
这时汽艇的左面河岸上出现了一溜电线杆,上面架设的肯定是敌人电话线。陈然吩咐苏振明停船,船刚停下他一跃上岸,飞步跑向电线杆。只见他猛然一扬手,一把匕首凌空激射,嚓地一下割断了电线。然后他跃回艇上,对徐铮山轻松道:“这是敌人的电话线,通往东面的,我割了它以防万一。”
马明由衷的敬佩,陈然什么都想到了,他请教陈然:“陈连长,敌人又不知道我们会去哪里,你割了电话线会起什么用呢?”陈然笑道:“敌人不见了我们去段家合,势必怀疑,接下来四处打探,我割了他们的电话线,他们就成了聋子瞎子。虽然这一条线路不一定就是我们去的方向,但是打乱了敌人联络,会让他们判断失误。”马明高兴道:“对,陈连长你考虑得太周全了,我们就这样走一路割一路,让敌人通讯全部瘫痪,胡乱猜疑我们一会儿去这里,一会儿去那里,完全变成瞎子聋子。”
汽艇向着东面急速前进,穿越一座座村镇。两岸炮楼林立,铁丝网环绕,日军哨兵来回巡视。他们看见汽艇上飘扬日本膏药旗,日军士兵趴在机枪旁边,虎视眈眈,识趣的也就不来询问。陈然透过驾驶室舷窗向外察看,最担忧遇见宪兵巡逻队,如果敌人将船拦下,硬要上船检查,那就只能动手了。他又忧心,封锁线的敌人不见了小分队踪影,万一通知沿途敌人严加盘查,那就情况严重了。看他脸色严峻,心事重重,一旁的南宫妩月端了一杯凉水给他,爱怜的目光始终不离他脸面,劝他休息会儿。陈然谢了,继续监视舱外情况,幸好几十里过去,未见敌人动静。
几小时过后,由于是去往海边,两岸村庄开始稀疏起来,也逐渐不见了敌人小部队身影。
自昨天晚上出击江都城,到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陈然看见许多战士们已经非常疲惫,他吩咐苏振明进船舱去休息一下,自己驾驶汽艇继续前进。
下午四时过后,汽艇前方兴海河两岸又出现了一座座房屋,看模样又是一个大镇。陈然从地图上知道它叫盐场镇,以前是苏北产盐输往江南的集散地,十分繁华,现在由于日军对根据地实行封锁,反复扫荡,商路不通,该镇已经完全萧条了。
盐场镇两岸夹河有许多废弃的码头,镇子中段有一座大木桥横跨河的两岸。此刻汽艇经过几个码头,逐渐驶近了大桥。
大桥旁有一处的检查站,上面有日伪军站岗。看见汽艇驶来,从检查站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伪军官,他朝汽艇挥手,示意让汽艇沿右面靠靠。
陈然迅速观察了周围情况,检查站有五六个敌人,架设一挺机枪。不远处有鬼子兵营,门前摆放着铁丝网铁蒺藜木架。他知道不能硬闯,吩咐苏振明停船。船靠岸刚刚停稳,他腰跨军刀,满面怒容走下了汽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