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的晚饭,安顿好了后你们自己按时去灶头领饭。”提食盒的丫鬟语气寡淡地说道,“我们以后都是一个院的奴才,我叫小叶,她叫小雨。”
叫小雨的丫鬟将手里的记事薄展开,从怀里拿出一支掉了毛的毛笔,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叫什么?多大年纪?我得入个册,方便主子们以后差遣。”
“我叫李婉婼。今年八岁。”打扫屋子最积极的小姑娘首先回答。
小叶浅笑,充满讥讽,“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小姐么?在这,下等奴才的名字都是卑微的。”
李婉婼不是个笨人,她赶忙改口,道:“奴婢名小婉,今年八岁。”
另一个小姑娘立即会意,她略显笨拙地说道:“奴婢小琴,今年七岁。”
百夏茉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一脸憨实的样子说道:“奴婢今年九岁,你们叫我阿呆好了。”
“噗嗤!”小雨笑了出来,“哪有姑娘管自己叫阿呆的!”
百夏茉嘿嘿一笑道:“我娘就是这样叫我的,说我是家里最蠢的那个。”
小雨皱眉,说:“阿呆太难听,有损玄府形象,你从今就叫小木好了。”
床上的女孩一直昏迷不醒,小叶几步上前看了那个孱弱的孩子一眼,对小雨摇摇头,小雨随即明了,这孩子怕是熬不过去了。
小叶突然心底一善,叮嘱道:“你们明日卯时就去前面听候吩咐,以后好好干活会少挨些打!”
百夏茉见她二人要走,不得不将她们拦下,装得十分乖巧的问道:“二位姐姐,这个受伤的姑娘怎么办?”
小雨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小叶风轻云淡地说:“这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半夜起风了,百夏茉感到外间的寒风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她拽了拽霉味很重的被子转身又睡下,这具九多岁的身体急需营养和睡眠,否则将来怎么长得高呢。
“啊!”小琴惊恐的叫喊声将百夏茉吵醒,她麻溜地从铺上爬了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婉也从自己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大概还没睡醒她有些木讷地看着大家。
百夏茉顺着小琴的眼神望了过去,那个挨打的小姑娘身子都直了,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僵硬了,她瞬间明了,这孩子还是没有熬过去。
“不要惊慌,我们得给上面的人通报。”百夏茉一把挽起自己凌乱的头发,快速穿好衣服便出了门。
翠儿接到消息后,她面上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一边喝着肉粥一边对小雨说:“你给小黎子说,叫他用完饭把那东西收走。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进了玄府,结果杂役院的大门都没踏出一步便死了。想叫我们出钱埋葬了她,门都没有!吴侍卫长不是养了几只獒犬嘛,就拿去孝敬那几只獒犬吧。”
纵然百夏茉内心是个有三十多年阅历的人,听到这些话时她不免有些惊恐有点恶心,这样残忍的话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的嘛?饶是她以前见过一些手足相残的血腥事,此刻都有些承受不了。一定要离开的信念在她心中更加强烈!
中午天空灰蒙蒙的,不多会儿便下起了小雨,看这样子,这个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百夏茉坐在房檐下吃力地揉搓着盆里的衣物,刚从井里打起来的水还很刺骨,不多时两只小手就红了。
“小木……小木……”
百夏茉循声望去是小琴站在房檐下怯生生地叫她,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青白无肉的脸上充满恐惧和悲戚。
“你不是去搬柴火了吗,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百夏茉边洗衣服边问。
小琴找了个凳子坐她旁边跟她一块洗了起来,动作笨拙又生疏。小琴一边洗一边说:“本来是去搬柴火的,但听说五少爷喜欢柏木的味道,这次送来的柏木柴都被主院留下烧饭去了,明日再送些普通的柴火给我们杂役院,我明日再去取吧。”
乖乖!柏木当做柴火烧,这玄家够有钱的!百夏茉暗自惊叹。
“小木,他们把那个……就是被……打死的姑娘,送哪去了?”小琴低下头颤颤巍巍地问道。
百夏茉一愣,她看见小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想必是害怕极了吧,她平静地说道:“红儿姑娘叫小黎子拉出去弄了口薄木埋了。”
小琴这才抬起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喜之色,她问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百夏茉有些好奇小琴的的举动,小琴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就说嘛,小叶姐姐说他们把那具……尸体拿去……喂狗了,怎么会这样残忍呢,小叶姐姐定是跟我们玩笑罢了。”
百夏茉心里一阵凄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小琴生怕这个玄府如她想象般黑暗,故而自欺欺人地在她这里寻求点心理安慰罢了,可怜的孩子,可恨的世道。
百夏茉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接着心里狠狠地骂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人不如畜的国度!
在杂役院的这些日子百夏茉一直没闲着,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好在她是个老实勤快的模样,小雨和小叶倒是挺喜欢她,偶尔吃饭时还能给她留一两块冒油的肥肉,这总比没有油水的剩菜叶子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