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本就重伤垂死,并且早就被亲眼目睹的陈东视为死人的人,最终没能抢救过来死在了医院,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个消息后,陈东心里总觉得隐隐有些不舒服,而王跃龙显然也有类似感觉,否则也断然不会用那种严肃的口吻将之说出来。
不过两人都清楚,这极有可能只是突然间,知道太多可以称之为黑幕的东西所带来的本能不安而已,毕竟就算有人不想让那最后没死的人活下去,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何况在两人看来,对方也完全没有理由要对自己的人下这种毒手,所以那人死于谋杀这种说法,显然并不成立,更可能只是两人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而已。
理智上虽然认为这种事不可能,然而两人心里仍旧不可避免的有些不安,拟定的应对计划的部署,也隐隐加快了不少。陈东若无其事的在医院养伤,王跃龙也没有像最初说的那样在医院留守,而是变得神秘了起来,整日不知所踪。
握着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炸的定时炸弹,两人心里很明白,想要躲过那些相关大人物的法眼根本不可能,对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捏死自己。之所以暂时没有动手,想来恐怕也无非只是认定两人无力逃出五指山,所以没有急于腾出手来罢了。而两人唯一的方法,也是只能抢在对方真正动手之前做好准备,玉石俱焚的准备。
冯灵彭琳虽然不知道整个事情的细节,无法切身感受到那迫在眉睫的危险,但仅是从两人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这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尽管对陈东终究可能还是走上了那条路依旧无法真正释怀,冯灵也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默默选择了陪伴,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
四天时间,在两个大男人表面轻松无事,实则心底紧张严肃的气氛中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依然风平浪静。
第五天傍晚,王跃龙带着一个令人颇为意外的人,来到了医院。
曲水河街尾那家烧烤店的老板。
没人知道这个性格明显孤僻冷傲的邋遢汉子究竟这些天去了哪儿,而王跃龙这些天做的事情也和他没有任何关联。事实上,前些天王跃龙虽然也跟着陈东一起找过他很多次,但却从来没见过。
这个汉子是在下午快五点半的时候,自己去到店子那边的。当时店里只有杨希一个人,见这么个蓬头垢面,浑似乞丐的瘦高家伙突然走了进来,还冷着张死人脸怎么问也一言不发,险些就闹出了矛盾,要不是王跃龙刚好也过来了一趟,恐怕杨希就要和他打了起来。
耐着性子问了一番,得知这人就是曾经要找的那家烧烤店老板,为找陈东而来后,王跃龙便立忙带他来了医院。
见到的第一瞬间,陈东就发现这汉子憔悴得很厉害。不是因为他那不知流了多少汗,又淋了多少雨,散发着股怪味的污糟形象,而是他浑身隐隐散发出来的那股阴郁之气。
同时陈东还感觉到了他身上还有一股被藏得很好,但极为浓郁的暴戾杀意,于是怔了一下后,心里不禁猛地一沉,升起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冯灵离开病房,将地方让给他们说话后,这个汉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人不禁浑身一凉,如同三伏天掉进了冰窟窿里。
“我大哥死了。”
……
虽然在见过的寥寥几面里,这个烧烤店颓废老板从未当着陈东的面叫过大哥,一言一行也丝毫没有把人当作大哥的意思,但他这句话一出口,陈东便知道了他口中的大哥是谁。
除了一身民工气息,一脸街头痞子气质的“黑道大哥”龙思彪之外,还有谁具备让眼前这个桀骜不羁的汉子心甘情愿叫一声大哥的魄力?
然而就是那样一个手眼通天,即使玩手段,也玩得光明正大,让别人根本无法升起一丝恚怒抗拒之意,没读过多少书,却俨然具备几分大智若愚意境的人,就这么静悄悄的死了?
不敢置信。
尽管知道眼前这个汉子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说的完全是铁一般事实,陈东也依然不敢相信、不肯相信这是事实。面对这个突如其来,似乎丝毫没给他任何心理准备的消息,他一直以来稳若磐石的心性霎时间出现了松动,脑海充血过后,便是一阵茫然,呆呆看着说出这个消息的人,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同样,王跃龙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和龙思彪的交情虽然很短,但毫无疑问,那是一条值得敬佩,值得深交的汉子。然而现实、命运往往就是那么冷漠无情,还来不及深交,这个机会便毫无征兆的被收回,与此同时,还夺去了那条汉子的性命。
面无表情看着神色惘然不敢相信的两人,烧烤店老板沉默良久,淡淡开口道:“说事之前我先介绍下自己。我叫龙思奎,是和大哥一个村子出来,一个泥塘滚水,一起偷看寡妇洗澡公公扒灰长大的人,但是我和他的血缘关系很远,只是同姓同辈而已,不过小时候他救过我的命,所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胜似亲兄弟。”
顿了顿,这个和名字和龙思彪只有一字之差的汉子补充道:“当然,现在也是。”
“来找你一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二是我准备替大哥报仇,需要帮手。大哥帮过你不少忙,在他死后,你帮着做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就当是还他的情。”
看着陈东,龙思奎语气平静道:“放心,我做事有分寸,你是他生前选中,要接过他担子做事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跟着去杀人放火。只是有个人,我不得不请你帮忙,当然危险是有的,如果你没有大哥说的那么能打,那么我们都有可能会死,真那样的话,也只能说明他看错了人。”
沉默良久,陈东终于恢复神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声音已经变得极为干涩沙哑:“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龙思奎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森然恐怖。
“还能为什么,无非挖出了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凡是屁股不干净,因为这事坐不稳的人都想整死他,而他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大****挣来斗去,最终也还是没能挣扎过这个劫而已。至于死在谁的手里,你会知道。”
“杀死他的人不是罪魁祸首,只是最终行刑的刽子手,那些人手中的一把刀子、一个工具。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打算放过那人,复仇也将从他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