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浦的到来像一颗炸弹,打破了叶小夕平静的生活。
她惶然地看着吴冕成,再也不敢跟他开玩笑了,肚子里的孩子是生是死,要仰仗他的心思。
吴冕成冷冷一笑,封浦比他想象中的来得要快。
他立刻起身,冲叶小夕斜睨了一眼,“不给我整理整理衣服?”
叶小夕咬着唇慢吞吞起身,一边替他整理着衣领,一边忐忑不安。
手上一暖,吴冕成捂住了她的手。
她怔了一下,想要缩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信我一次。”他声音低柔,变得不像是平日里的他,“我会摆平所有的事,为了你。”他低头,冰冷的唇亲在了叶小夕的手背上。
叶小夕呆呆看着吴冕成离去的背影,心里缓缓浮现出几分暖意,这一次,她信他。
封浦站在前厅的画廊里,优哉游哉地欣赏着油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撩了撩前额的刘海,愉悦地冲来人抛了个媚眼。
“吴少,你还真是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封浦据说很得李颂之的信任,干的也都是心腹干的事情,对于他这种人,吴冕成心里早有戒备。
他不动声色笑了笑。
“你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老爷子想要举办一个小型宴会,打算正式认了小夕做女儿,这样以后小夕跟你在一起,不是更加便利了吗?”封浦左右四望,“怎么没看到小夕,她该不是躲着我不想见吧?”
吴冕成身子一闪,挡在了封浦面前,他淡淡地瞥了封浦一眼,“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就是再得老爷子欢心,在我这儿,也还得收敛收敛。”
吴冕成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封浦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悻悻然地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及时向吴冕成告辞。
反正消息已经传到了,该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
封浦慢悠悠地走出去,对着晴空万里伸了个懒腰,动作还没捋直,忽然听到几声压低声音的哭泣。
不远处的小林子里,阴凉森森,伴随着女人压低了声音的抽泣和自言自语,听起来着实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封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腿不知道哭了多久,两眼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
他松了口气,本着风流男人的性子,笑嘻嘻递上去一块手帕。
“喂,别哭了。”
女孩儿吓了一跳,有些惊慌,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窘态会被人发现。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嗫嚅着看向他,“你……你是谁?”
封浦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灰色薄衫,衬着她水蜜桃般的身材老气不少。
他笑吟吟看着她,“我是来找你们家少爷的客人。你是别墅里的佣人?”
似乎是她的穿着出卖了自己。
女孩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抬起手,慌乱地想要遮住胸口的名牌,却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叫小萍?很别致的名字。”
小萍呆了呆,被他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我……我刚刚偷偷哭的事情,你可千万被告诉其他人。”小萍擦了擦眼泪,有些担忧地说。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封浦微微一笑,顺势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叫封浦,是秀色街一家古董店的老板。那方手帕,洗干净了记得还给我。”
封浦神色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小萍摊开掌心,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有他的电话和地址,她缓缓收紧了手心,硬硬的纸片仿佛一道保护符,令她沉郁的心思有了纾解的余地。
“小萍!你躲去哪儿了?我交代给你办的事儿办好了没有?”管家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小萍整理了一下表情,匆匆奔出来,正好跟找她的管家撞个正着。
别墅的管家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叫她胖姐。
胖姐平时性格火辣,做事雷厉风行,又极度忠心,向来很得吴冕成的信任。
此时见小萍两手空空,显然没有把她吩咐的事情干好,胖姐顿时恼了。
“小萍,这几天你干活儿老出差错,要不是小夕小姐几度护着你,你真以为你能没事?我让你去摘个梅子,你却足足消失半天,如果再这么怠慢,你以后别干这份工作了。”
小萍咬着唇,垂下头拽紧了袖子,“胖姐,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摘梅子。”
她转身想要找清方向,却因为太过匆忙,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四周路过的佣人忍不住捂着嘴,窃窃发笑。
小萍觉得难堪至极,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连头也不敢抬,就匆匆离开。
远远地,她听到胖姐叹了口气,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小萍知道自己是个很笨的女生,她从小就反应比人慢半拍,长大后做事也一向拖拖拉拉,这对于雷厉风行的胖姐来说,显然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可小萍并不自卑,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一生并不应该仅限于做一名佣人。
还记得这别墅里,有个叫芊合的女孩儿住着,那时候,少爷不也很宠她吗?芊合不过是一个酒吧里的女人,性格讨厌,态度也傲慢,就连小萍也从心眼里鄙视她。
然而就算所有人都瞧不起芊合,只要吴冕成宠着她,别墅上下就没人敢多说什么。
小萍看着芊合千娇百媚地倚在吴冕成身边时,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谁生来就该活得低贱,要想过人上人的生活,首先就要和芊合一样,自己瞧得起自己。
来往家中的客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小萍往往端着茶水穿越在客人中间时,都会在平凡无奇的衣衫上悄悄别上一个好看的胸针,或是那天的妆容打扮得妩媚一点儿。
可每每经过胖姐的目光区域内时,她总觉得自己这点心思在胖姐的眼里无所遁形,仿佛她心里那点可耻的念想被她洞悉,被她可怜,被她瞧不起。
就在这样的迷思当中,小萍三天之内不小心打碎了两个花瓶,有一次在窗台上给花浇水,还碰到了一盆花,差点砸着从下面路过的叶小夕。
对了,叶小夕,就是那个自芊合以后,住进这栋别墅的女人。
她长得,比芊合更美,可她没有芊合那么骄纵。
少爷看向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宠溺与温柔,那种眼神,却又与当年看芊合时的目光不一样,那眼神,分明多了许多缠绵与欲望。
她对叶小夕一直都很好奇,想要从她如水的目光里得到一丝丝启发,要凭借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迷住少爷这样的男人。
那天,少爷大发雷霆,想要把她赶出去,是叶小夕最终劝住了他。
少爷怒气冲冲,“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一步,那花盆砸的就是你的脑袋?我帮你说话,你却不知好歹?”
小萍惶恐地垂着头,不敢看两人的表情,叶小夕的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绝望地揪住了衣角,等待着被宣判的那一刻。
可她却不耐烦地冲吴冕成发起火来。
“这不是没砸到吗?再说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花盆又没有砸到你身上,你这么气愤干什么?再说了,谁让你非要把花盆摆在那窗栏上,要不是你奇怪的癖好,花盆怎么会有砸到人的机会?”
叶小夕伶牙俐齿,把吴冕成抢白了一顿。
吴冕成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事后,小萍也没有被赶出去。
小萍对叶小夕忽然有种深深的羡慕,就算她这样对待少爷,少爷也依旧喜欢她喜欢得很,以前从不在家里吃饭,自从她来了之后,他每天都及时赶回来。
胖姐私下曾有意无意地说过,少爷的心里除了叶小夕,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
小萍知道,胖姐是在警告她,不要生出其他心思。
就在今天,小萍因为把花园里的一株花草修剪坏了,被花匠念叨了几句。
她很伤心,总觉得那花匠一定是受了胖姐的指示,对她故意挑刺。
于是小萍忍无可忍地跑进林子里哭了很久。
不过,能够遇上那个男人,也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小萍悄悄展开手帕,忍不住悄悄笑了起来。
叶小夕坐在阁楼的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替吴冕成熨烫衣服,她知道封浦来过,可这件事,吴冕成不让她插手,想必他已经有办法帮她解决了。
吴冕成推门进来那会儿,她正把熨好的衬衣挂了起来,一脸认真,仿佛一个贤惠的妻子帮忙整理家务。
他紧蹙的眉头忽然展开,心里积攒的烦恼一点点的烟消云散。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微微侧过头,粲然一笑,“你回来了?衬衣我都放在柜子里了。”
“小夕--”他轻轻叫了一句。
“嗯?”叶小夕抬起眸子,神情专注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走过去,声音低沉地问道:“我能摸一摸肚子里的孩子吗?”
这是她来这里这么久之后,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与李清汉之间势不两立。
可此时,他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好奇,倒像是真的想要摸一摸而已。
叶小夕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很调皮,有时候还会踢我呢。你瞧,他是不是动了?”叶小夕神色温柔,一点一点地向吴冕成解释。
吴冕成弯下腰,宽大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肚皮上。
他静静地听着里面那个弱小的生命在轻轻地动弹,心里忽然浮现出一股浓浓的醋意。
这是那个人的孩子,此时此刻,她脸上带着光的笑容,全都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有那个人的孩子。
早知道叶小夕会护着这个孩子到现在为止,当初他就应该……
“冕成,他好像很喜欢你呢,”叶小夕忽然兴奋地握住吴冕成的手,又朝自己的肚子贴近了几分,“你看,是不是只要你一靠近,他就会很淘气地踢我的肚子?”
吴冕成微微皱眉,果然,他的手掌一贴上去,肚子里的小淘气就开始踹妈咪的肚皮。
他恶狠狠地凑过去,“小坏蛋,不许欺负你妈咪!”
推开门送夜宵的胖姐打量了两人一眼,忍不住捂着嘴打趣,“少爷,你这会儿看起来总算有当父亲的模样了,小夕小姐生下来的孩子,一定跟你们俩一样漂亮!”
叶小夕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蓦地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