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利剑小组’的组员陆子陵同志想出的一条妙计,只是这方法有点特别,可能要委屈你们一下了……”杨轶远有所保留地说道。
…… ……
半小时后,杨轶远、陆子陵以及赶车的黄老汉在外国侨民聚居区的一处十字路口处与拥有“良民证”的韩雪凌和解烦挥手告别。三个人默默地赶着装有三个近一人高的大粪桶的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向北走去。不一会伪装成日军哨兵的秦桐和谢巍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秦桐一脸焦急又略带欣喜地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组长、陆大哥,你们可算是来了!怎么样,人都带出来了吗?”
“全在这里头装着呢!”陆子陵拍了拍马车上的那三只大粪桶压低声说道。
“那我们赶紧撤吧,刚才我察觉到北边街区那里有日军大部队行进的声音,伏在马路上细听之后,我估计人数应该不下五百人,正在由东向西逐渐逼近这里。万一被他们撵上,露出了什么马脚可就不太妙啦!”秦桐自小就耳聪目明,视力和听觉都优于常人,他说的话、报告的情况一般都不会有错。所以他提供的这一信息顿时令在场的众人的神经又再次紧绷了起来。
“你们两个换回来时的打扮,将这三具日军尸体藏好,我们赶紧撤!”杨轶远微一皱眉之后迅速下令道。
“那这些三八式步枪和甜瓜手雷都不要啦?”谢巍看着自己手里头的日式武器,颇有些不舍得地询问道。
“不要了,没地方藏。带在身上反倒容易招致日军怀疑,过检查哨的时候一旦搜身容易直接暴露。我们不差这三支破枪。”杨轶远果断地说道。
“是!”两人闻听之后再无犹豫,迅速脱下了身上的日军军服,扔下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然后连同那三名日军士兵的尸体一道用沙袋埋上。
“日军对于公共租界的监管一直秉持仅限于外国侨民的许出不许进的规定,我们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正常通过,之前已经检查过我们一次的日本哨兵应该不会对我们产生怀疑。”众人再次迈步前行,牵着灰毛驽马缰绳,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陆子陵提醒众人道。
…… ……
就在杨轶远和陆子陵等人与被困于公共租界内的威廉姆斯夫妇等人接洽之时。由日军宪兵部队策划的一场只针对美英等国居民的“大迁徙”计划却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从愚园路到南京西路再到山西南路,凡是属于公共租界内的日军控制区域内的街区。到处都是骄狂不可一世的日军宪兵暴力抓捕、殴打、驱赶美欧侨民的景象。
根据12月9日一早日军最新发布的规定,敌国(指日本已对其宣战的美国、英国、比利时、荷兰等国)侨民凡满13岁者均须佩带红色臂章,美国人为A,英国人、比利时等为B,荷兰人为N。同时规定,凡佩带这种红色臂章者,不得进入戏院、电影院、舞厅、夜总会、跑马厅等公共娱乐场所且必须在12月10日24时之前听从日军宪兵的命令,全家前往各地的上海盟国侨民集中营(日文名称是"上海敌国人集团生活所",日军所取的英文名称是"Shanghai civil Assembly Center",意为"上海平民集合中心"。其实就是日军设立在上海各处的战俘集中营。)统一居住生活,违反或不从者将以“间谍罪”被逮捕或者直接执行枪决。
日军这种粗暴的违反“日内瓦公约”的行为引起了公共租界内的美欧侨民的激烈反抗,在经历了最初的对反抗者的辱骂和殴打之后,残忍又冷血的日本侵略者终于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美欧侨民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把血淋淋的屠刀。日军在驱赶Moore Memorial教堂(今西藏路沐恩堂)的神职人员和掠夺教堂内的金银宗教器皿以及财务的时候遭遇了神职人员和许多西方信徒的反抗和阻拦。恼羞成怒的日军直接对人群开枪并生生把看护教堂的神父从钟楼上扔下,致使这位年老的神父当场摔死。而被枪击的人群也是七死十伤。
整个紧靠苏州河和黄浦江的公共租界内,到处都是被日军押解着的,拖儿带女、举家携口前往日军设立在龙华等处的集中营的外国侨民。对于这十数万的美欧侨民,日本人的目的不是简单彻底的屠杀,而是驱赶到一起之后作为长期的俘虏和人质,像羊群一样看管监禁起来。他们需要这数量庞大的俘虏来作为今后与美欧等国谈判之时的重要筹码。当上海的日本驻军听闻偷袭珍珠港的作战取得空前的大胜利,美英等国在夏威夷、马尼拉、新加坡、曼谷等地的军队在皇军的进攻下迅速土崩瓦解、不堪一击之后。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军人对于这些手无寸铁,只能像案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的美欧侨民的蹂躏和迫害更是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日军宪兵部队和前来协助他们的汪伪政府军警将所有被日军认为的有“从事间谍活动嫌疑”的美欧侨民单个搜捕出来,将他们带往苏州河畔的日军宪兵司令部“桥厦”,等待这些人的只有种种匪夷所思,令人发指的酷刑的折磨,最后他们只能迎来无奈的死亡。而其余人等则被男女分拆,分成数股人流在日军的押解之下乘上卡车,被送往大多设立在城郊的日军集中营统一关押。一时间整个上海滩被占地区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混合着眼泪、鲜血的外国侨民那痛苦的哭喊声。妻离子散、亲子分割的人间惨剧每时每刻都在各处上演。
“放开我们,你们这些日本禽兽!我们不走,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们才是应该从这里滚出去的人!”当陆子陵和杨逸远等人护送着装有威廉姆斯夫妇等人的大粪桶一路前行了约五百米之后。街道边上的一栋法式别墅门前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白人男子死死的抓住自家房屋的栅栏门,用英语大声喝骂着,拒绝日军将其带离自己的家并驱赶上开往集中营的卡车。
但残忍而又暴虐的日本宪兵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和好脾气。见他反抗激烈,一名手持三八式步枪的日军宪兵立刻走上前来,一枪托将其砸倒在地。随后那支三八式步枪被那名矮个子的日本兵挥舞着,木制的枪托如同雨点般地落在那名躺倒在地的白人男子的身上,头上。那名白人男子起初还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脑袋疼得嗷嗷直叫。不一会就被其余赶来的日军宪兵殴打地鲜血飞溅,奄奄一息了。打了约有五分钟日军士兵才解气,随即两名宪兵一左一右架起头破血流好似死狗一般的白人男子,将他扔进了卡车的车斗里,再也不去管他的死活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驾车的黄老汉看到那名白人男子惨遭日军痛打的惨状,口中念念有词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陆子陵协助黄老汉牵着前行的马匹的缰绳,不知不觉间目睹这一幕血腥场景的他已经紧握起了双拳。他拼命地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来克制自己内心那好似熔岩一般即将喷涌而出的满腔怒火。他的身边是‘利剑小组’的组长杨轶远、秦桐以及谢巍,他们个个都是铁青着脸,沉默不语,紧紧地伴随在马车的前后左右,有意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只有从他们那紧握成拳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的关系而发出“咔咔——”的声响中,才能体会到他们内心那股冲天的怒意。
他们装作熟视无睹的模样,路过那一车车被日军胁迫着殴打着驱赶着登上车来的外国侨民。看着那些和他们一样年纪拥有父母妻儿的外国男人被日军用枪托轮番殴打,看着那些跟他们父母一般年纪的手提着简单行李的外国老人被日军宪兵一脚踢翻,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看着像他们的姐妹一般年龄的外国妇女在日军调戏猥亵之下发出的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和哀求声,他们却束手无策……
这些铁骨铮铮,平日里面对再难再险的任务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一个个眼睛都圆睁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喷出火来。他们很想立刻上前将这些残暴的日本禽兽打翻在地,解救这些无辜的外国人。但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为了确保任务的成功以及所营救的人员安全万无一失,他们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日本人发生任何冲突!他们虽然是地下工作者,却也都是合格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就在众人睚呲欲裂,即将经过这一路段之时,一个衣衫不整,大约十七八岁的金发小女孩女孩突然挣脱了日军宪兵对其的猥亵。冲出了难民队伍,跑到了距离五人不远的马路上,几个手持三八式步枪,一脸淫笑的日军士兵嬉笑着追了上来。那个女孩由于慌不择路脚步不稳之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她冲着距离不算太远的陆子陵一行人用中文声嘶力竭的叫道:“救命——救命——求你们救救我!”
不等陆子陵等人作出回应,紧随其后赶来的几个日军士兵冲上前来,抓住她的双脚脚踝将她向后拖去,女孩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地,拼命地挣扎着冲陆子陵等人绝望地高声喊道:“救命!上帝啊——谁来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