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却感觉到其中的一股凉意。或许周承寅已经忘了,她身子弱,是经不得风的。
“王爷……”她吃力的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要去扯周承寅的衣裳。周承寅准确的捉住了她的手,抿嘴道:“你说。”
他的手很烫,就像她的泪水。她一瞬恍惚,那些在她心里沉淀已久的话脱口而出:“妾身体弱,载浩怕是要交给华柳照拂了。”
方姨娘亦惊愕廖氏的爽快,胸口却汹涌起来,她拿着帕子捂住嘴,遮掩着笑容却弯了眼角,文锦绣这才发现方姨娘这几个月来竟丰腴了不少。
周承寅却看都没看方姨娘一眼。他望着出神的妻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暂且这么办罢!”廖氏回过神来,对他莞尔一笑。
这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夫妻间的博弈,与旁人何干?只是如今,这最后一点点筹码,她也快要用光了。
用光就用光了罢。廖氏觉得自己看开了,既然连她都会用光,旁人自然也有到头的时候。
“花谢花开又一年。大郎……你说是不是?”
周承寅又是低低的“嗯”一声,“如今正是盛夏。”
“秋天马上就要来了呢。”廖明娴道,笑得如夏花一般灿烂。
秋天到了,再美的花,不是花季,也该凋零了。
徐姨娘松一口气。暂且的意思,自然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承寅留在了德兴院,玲月亲自送了江姨娘、徐姨娘和文锦绣出门。江姨娘无端的在花厅坐了两个时辰,又看周承寅夫妻上演了一场好戏,早就腻烦了,身上也是汗津津的,一出德兴院院门,就带着丫鬟飞也似的走了。
玲月送徐姨娘和文锦绣到垂花门,向二人行了礼,准备告退。
文锦绣叫住了她。
玲月回身,有些不耐的问:“文姨娘又有何事?”文锦绣低叹一声:“我只是觉得王妃有些可怜罢了……”玲月很想质问她有什么资格说王妃,却不由被文锦绣接下来的话吸住了耳朵。
“方姨娘说是王妃妹妹,不知道钻了多少空子。要是我,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入府时间短,却瞧着方姨娘整个人都红光满面圆润了一圈……”文锦绣看了玲月一眼,低沉道:“也是我多嘴……”
和徐姨娘一道走了。
玲月知道文姨娘在说方姨娘坏话,可这些话却一直印在玲月心里。女人是奇怪的生物,当你们讨厌同一个人时,你们就会马上亲近起来。玲月扯出袖中的帕子,上好的月白色杭绸,绣着几朵雪白的茉莉,一滩血色如同猩红的土壤,最邪恶的养料却滋养出最纯洁的花。
她不由得对方姨娘关注了起来。
方姨娘最近迷上了齐胸襦裙,一下子做了好几件;方姨娘近来大鱼大肉,一到小日子就要喝鸡汤,还要派贴身的丫鬟守着,生怕老母鸡不是现杀的……真是可笑!王府什么时候缺她两只老母鸡了!
至于二少爷,不过每日里问询两句,亲自抱来正房给王妃看过,剩下的居然全丢给了嬷嬷乳娘……
真是没良心!王妃病成这副模样,还惦记着这个与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表妹多年无子,她倒好,受了王妃好意却不好好照看二少爷,整日里胡作非为。
王妃身子好时,她做双鞋都要先孝敬着王妃,如今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玲月的笑容微冷。王妃心善,顾忌姐妹情,可这后院不有的是想对付方姨娘的。不然新进来的文姨娘何必对她说那样一番话?
廖氏同意了文锦绣侍疾,若不是玲月神情自然,文锦绣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个丫鬟劝的廖氏。
侍疾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像伺候廖氏喝药、换衣这种事玲月不会也不敢让她做,捶腿顺气又自有芯月逐月,文锦绣想去耳房看药,那里又有杭嬷嬷守着,那就只剩端茶倒水布菜安著了。
虽然文锦绣没做什么,可廖氏看着文锦绣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张皇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一份快意。
而文锦绣大部分时间只是守在耳房里,与杭嬷嬷聊天。伺候廖氏用膳时能够与周承寅碰见。
“过几天,母后要派女官来瞧瞧你,你好生将养着,说几句话打发了就是了。”廖氏握着周承寅的手不由紧了紧,担忧的看着周承寅。周承寅笑着拍了拍廖氏的手,安慰她道:“无事,一切有本王。”
既然没有事,那还要他干什么?文锦绣很想问,可廖氏好像听信了周承寅的话,笑着道:“妾身明白。”然后和周承寅一起用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