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下午酉时才醒来。玲月服侍她喝了药,才小心的禀告:“王爷去了宫里,方姨娘、徐姨娘、江姨娘、文姨娘还在花厅等着王妃。”
廖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半倚靠在床上,神色不见憔悴,倒是透着一股灰暗,十分的颜色竟去了七分。廖氏疲惫的闭上眼,纤长的睫毛边隐有泪意,她心中悲痛,好似被人生生剜了一块肉。
就是生载澄难产,大夫说她以后怕是难有身孕时,她也不曾如此悲伤。
她觉得胸闷气短,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出不来,她蹙起眉头试图了好一阵子,才艰难的咳出声。
玲月飞快的递了帕子给廖氏。廖氏接过帕子,捂住嘴,咳得沉重而痛彻,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玲月担忧的捧了茶给廖氏润嗓子,廖氏喝了一盏,这才好了些。
玲月眼中不由流露出黯然。王妃仪容出众,何时喝水这般狼吞虎咽过。
廖氏把茶杯递给玲月,复又靠在大红锦缎苏绣牡丹的迎枕上,长长的喘了口气,对玲月招手道:“你去请了姨娘们进来。”
玲月迟疑:“王妃您身子欠安,奴婢还是去打发了姨娘们罢?”
廖氏轻轻的摇摇头,却又咳喘起来。玲月忙拍着廖氏的背给她顺了气,嘴里不停的道:“奴婢有罪!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请了姨娘们进来!”然后叫了立在门口的芯月进来伺候廖氏。
文锦绣照往常跟在徐姨娘后面进的德兴院正房。不同的是,这次江姨娘却走在方姨娘之后,徐姨娘之前。
方姨娘穿着翡翠色百蝶穿花纹齐胸襦裙,雪青色素面绡纱褙子,显得青葱鲜嫩。在德兴院花厅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她上了四趟官房,回跨院换了两身衣裳。
这是文锦绣第一次进德兴院内室,与外间低调奢华不同,内室布置的十分简单,少有华贵之物,更多书香之家的底蕴。
众人给廖氏行了礼,芯月领着小丫鬟给姨娘们上了锦杌,大家这才谢过,半坐在廖氏床前。
方姨娘急急的问玲月:“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其实她更想直接坐在廖氏床边,这种事她做的娴熟利落,可是她和廖氏之间隔了一个玲月,无法得逞。正如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玲月一个眼刀给逼回了嘴里。
方华柳从来不知道,廖氏身边的老实忠厚办事利落的玲月,竟然也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廖氏拍了拍玲月的手,示意她退下。玲月翕了翕嘴,到底听了廖氏的吩咐,退到了离廖氏两步远的地方。
廖氏这才对方华柳道:“我身子不好,要调养些时日,二少爷就先交给你照看一阵子罢。每日抱来与我瞧瞧就是了。”
方华柳喜上眉梢,强忍着才压下来,恭敬的向廖氏道谢,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叫着,亲热而殷勤。
徐姨娘掩在袖子里的手攥的发白。文锦绣裙子下的脚踢了踢她,这才让她反应过来,面上扯出一个得体的笑。
文锦绣趁机道:“王妃容妾身来德兴院侍疾罢?妾身入府时间短,却也想为王妃尽微薄之力。”
廖氏只以为文锦绣得了她赏的冰盆,心中惶恐,示弱想要求她原谅罢了。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文锦绣,可心中的悲痛却不听话的转化成一股恨意,让她想折磨她,想撕裂她!
心中的情绪太激烈,一时竟没缓过气来,她拿着帕子捂着嘴重重的咳着,一声接一声,声声刺耳。玲月麻利的倒了茶送到廖氏跟前,廖氏喝了茶,这才松口气。她无力的靠在迎枕上,面上只剩疲惫,而之前紧紧攥着帕子手,也顾不上松开了。
玲月一把接过那方帕子把它塞在了袖子里,又拿了一条新帕子放在廖氏手边。
方姨娘坐在玲月背后,文锦绣却坐在玲月侧边。
她隐约瞧见那方帕子上刺目的血迹。
文锦绣一惊,不知道周承寅从怡芳居到德兴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廖氏一下病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徐姨娘和陈姨娘联手了?
文锦绣不知道。
周承寅回来了。
他先到正屋看廖氏,廖氏睁开眼,勉强对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一句三咳的道:“妾身让芯月服侍王爷梳洗罢。”周承寅摇摇头,走到她床边坐下,“本王就看看你,你好生歇着,大夫说你不要情绪起伏过大,一定要按时吃药……”细细碎碎的,如同春风一般温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