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夜挽的事情，除了贴身的侍卫，杜子规没有再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夜光。这种刻意避开的心态无法解释，应该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若是告诉夜光，夜光会知道他去找夜挽究竟是为什么，虽然他对夜光会守口如瓶深信不疑，但也不想让好友左右为难。
原本设想过与夜挽见面是夜挽惊讶的表情，却没想到夜挽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一般，一杯上好的香茗已然准备在茶几上，袅袅升起的白烟似乎说明了夜挽其实是连他动身的时间都知道，掐好了点准备上了茶。
原本脑海中设想过的别人的表情便浮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不排除有身边的人泄密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真的是极小的。也就是说，夜挽应该是自己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他杜子规将要造访的事情。
杜子规本就是极其聪慧之人，夜挽是杜真出巡时带回来的，刚刚露面便稳坐军师之职，虽说这太平岁月军师等同于闲置，但地位依旧不可小觑。这夜挽，身世迷雾重重，真的不可掉以轻心。
"臣夜挽，参见陛下。"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端起茶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纯粹为了掩盖心中的疑惑与不安，不想颤抖的手却让夜挽看出了端倪："陛下心事很重啊。"
语气中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嗯。"
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告诉夜挽此行的目的，只是傻愣着发出单音节的词汇。
"陛下今日，是来向我询问苏王妃的事的吧。"
"......是的。"
"那陛下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杜子规看着夜挽浓得化不开却又透着几分薄凉的笑容，怒气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他本性随和，从不摆出皇室的架子，但今日却无端想要发威。
"夜挽，你可知道，我以寻找苏王妃多年？"
"臣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隐瞒消息不报是什么罪过？！"
"臣知道。"
淡定的语气仿佛不关己事，杜子规的怒火没来由地又添了一层。
"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么？"
"如果陛下想以我的性命要挟我，那我完全没有害怕的理由。不过我想在见到苏王妃之前，陛下应该是不会取我性命的。"
"......如果说严刑拷问呢？这样也不怕么？"
"无论是怎样的刑罚，若我不愿说，陛下您也奈何不了我吧。"
"你！"
杜子规拍案而起，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有像今日这样差过，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陛下今日来访，恐怕不是为了和我讨论如何处置我的问题。比起我的性命，陛下应该更关心苏王妃，不是么？"
夜挽眼底闪过的寒光被杜子规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得不感叹这个女人着实厉害，从一开始就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很好地护住了自己。
算了，杜子规自认失败，只轻轻叹息，平静下心情，开口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她现在在哪里？"
"陛下莫不是想见她？"
"夜大人若是明知，何必再顾问？您看上去并不像拖泥带水的性格，请带朕去见她。"
"陛下确定要见？"
虽说是一样的表情，但语气听上去却明显奇怪了很多。杜子规侧头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如果，她早已不再是陛下曾经认识的那个'她'了，陛下也执意要见么？"
"这样的询问方式真是俗套。不过朕没听懂你的意思。"杜子规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呐，也就是说，陛下的那个她，其实早已不在人世了哦！"
........
如果要自己解释清楚那日的稀奇的反应，那么杜子规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夜挽告诉过他，苏王妃已经不在人世，他并没有想像中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淡淡地询问原因。
"即使已然失去了人的身份，也并不代表她不可以在人世间生活。她对你的执念使得她的精魅留在了人界，你依旧可以见到她，碰到她，即使她已不是'她'。"
这是夜挽的原话。
应该是毛骨悚然的东西，杜子规听着居然感觉到一丝欣慰。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的离开，的的确确是有原因的。
来之前杜子规就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见到楚苏落，夜挽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答应了他并同意带他前往楚苏落现在居住的地方。
可就在动身之时，他犹豫了，身体沉重像是不听使唤，额上早已溢出薄薄的汗水。
"朕突然不舒服，夜大人，改日吧。"
"啊，真是可惜。陛下，还是龙体要紧，今日就请安心修养吧！"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的夜挽的府邸，如同逃离，临上车前的一瞥，正对上夜挽似笑非笑的眼。
内心突然又空虚了几分，迷茫了几分。
于是直到今日，他再没有再次去找夜挽的打算。
难道这算......临阵脱逃么？分明之前一再坚定过要见她的决心的。
杜子规苦笑。
确实，自己并未做好见面之后的打算。见到楚苏落之后，仅仅只是寒暄几句，仍旧把她丢在外边不管么？还是，把她带回来？那带回来之后呢？她应该是什么身份？再续前缘，依旧做他的王妃么？
杜子规身为君王，君王可以三妻四妾，这个道理他明白，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负了自己的最爱。为此，三千后宫才一直空闲至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