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上午十点,上班高峰期过去,街道上人流逐渐稀少起来,这个时间在街上闲逛的更多是出门买菜的大爷大妈。一辆普桑灵活的转弯滑过街头,驶进一个住宅小区的大门,并一直开到小区深处的一处健身器材旁,这个位置相对小区内部的道路来说要宽敞很多,普桑的刹车灯闪烁了几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停靠下来。
凯子推门下车,他神色犹豫不决,可是没等他多想,普桑的后座上跟着下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很轻柔的张口说道:“走吧,想什么呢,你这不就是在帮他吗?”听到女人这么说凯子咬了咬牙,丢手甩上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凯子在前,女人在后,两人进了楼道,楼道里空无一人,该上班的、该上学的、该买菜的都各自忙碌着,可以说在新疆的话,这个时间段是居民小区最空旷的时候。
上楼,凯子的脚步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女人站在他侧面,奇怪的望着他:“你不会还没想通这个道理吧,还不赶紧开门。”凯子是清楚的,真要说他来不来人家都可以打开这扇门,让他带路不过是给他一份脸面罢了,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张开手掌,其实钥匙早就被他攥在手心,凯子重重的吐了口气,选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开了。
这里显然很长时间没人来了,虽然是门窗紧闭但房间里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凯子也不管那么多,皱着眉直接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去,瓮声瓮气的说道:“要找什么你赶紧了,只要别叫我就行。”
那女人也没客气,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卧室。旋即,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出来,凯子只是扭头看了看从卧室房门飘出来的漫天灰尘,摇摇头,摸出一支烟点上开始闷头抽烟,对卧室的声音也不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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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的事情我当然是不会知道的,我又不是神仙,或许就连神仙也不可能对这个星球上一个偏远角落发生的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我一边跟着那年轻警察走出监舍,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就连之前在心里反复琢磨的要说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了一边。
从监舍出来,左边是一条长长的过道,隔大概两米左右就是一扇铁门,呃,这是我们的邻居。过道的长度超过二十米,在过道的尽头是一个转弯,透过过道的隔离栏我大概看到这应该是一个环形建筑,也就是无数的监舍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四合院。
“面前墙壁别回头。”年轻警察显得经验非常丰富,语气淡漠,对这种事显然是经历得太多太多。我笔直的面朝墙壁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鼻尖,这是卷毛传授给我的经验之一,很多人就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犯错误,例如站姿松软无力,搞不好警察就会直接一脚踢在小腿上,还得被训斥一番。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始终恪守这条铁律。****机关的铁拳不是我区区一个小老百姓能够扛动额,我也没打算和警察对着干,那不叫勇敢,而是愚蠢。
身后铁门的碰锁声,警察插入钥匙的拧动声,嗯,这是在从外面反锁,紧接着就是几声按键的声音,这个我也猜得出,而且我本来就听狱友们提起过,那是监舍房门的最后一道密码锁嘛。
“向右走,你走前面。”年轻警察锁好门招呼我,我这才转身往沿着过道往右走去。刚才只顾着看左边,没来得及观赏观赏右边的风景,我在心里打趣着。年轻警察是在我迈步走出一米多远才跟上来,看来他们也是有规定的不能和在押的人犯近距离接触。也是,万一某个人狂性大发了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距离太近了警察必然缺乏反应时间嘛。
我第一次知道我所在的监舍居然是在过道的起始端,因为没走出十米远转过弯就是一道铁门,“面向墙壁站好。”年轻警察从我背后走了过去,接下来就是重复的输入密码、钥匙开门,又一次听到我熟悉的那句话:“过去,然后面向墙壁站好。”
嗯,这里搞错了一点程序,其实也是我的记忆在时间过长之后出现的一点点小问题。年轻警察在打开监舍的门之后,并不是让我直接出去,而是告诉我:“先喊报告,然后我批准之后你才能过去,过去之后立即面向墙壁站好,以后过任何一道门都必须这样。”
于是,从监舍的外间门开始,我仿佛回到了学校军训期间的历程,不管做什么都得大声的、响亮的喊一声“报告”,并且在等到允许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算上监舍的外间门,我走过了四道铁门,重复的面贴墙壁、重复的喊着“报告”,重复的走在年轻警察的身前一米左右… …
穿过最后一道完全封闭整个过道的铁门,迎面是一座全玻璃建筑,这是双面透明的,我只是看到里面墙上那密密麻麻的监视器屏幕就知道这必然是看守所的监控中心了。唔,或者也可能是一部分监控中心,毕竟我不知道看守所究竟有多大面积。
从玻璃建筑到最后这道门有四五米的空间,穿过铁门如果继续左拐又是一条走廊和数不清的大铁门,看来之前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是一个四合院的环形建筑模式。
在年轻警察的指挥下,绕过玻璃建筑正对铁门的这个方向,我才发现,这里何止是监控中心啊。我看到的这堵玻璃墙其实只是整个玻璃建筑的尽头那堵墙,玻璃建筑延伸出去很远,一间间紧锁的房门和门上的铭牌都在告诉我这里还包括了警察们的办公区域才对。
我们进的是第三个房间,这是一个大办公区,整个房间大小超过一百平米,里面的布置倒是和外界的公司布置差不多,半个人高的淡蓝色隔离板,桌面的电脑和乱七八糟的纸张以及文件夹,还有茶杯等杂物,我甚至看到几个小猫小狗的卡通杯,估计是女警们的坐席。
里面人很少,唔,也就是在角落里有一个警察全神贯注的在盯着电脑屏幕,我撇撇嘴角,看架势都是在打游戏或者逛论坛,正常工作怎么会龇牙咧嘴的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呢。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啊,要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犯人,至少也是犯罪嫌疑人,不然怎么会被关押在看守所里面!
年轻警察的位置在靠墙的侧面,他指了指我背后:“你把那张椅子拖过来坐吧。”当然,没有茶,他也不可能给我泡茶,他都没有介绍他自己的名字。卷毛说得没错,大家一旦进来这里面就是最底层了,不要去妄想什么待遇。
“嗯,你叫何冲,对吧?进来多久了?”年轻警察一边抽出一叠文件翻阅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我,我无语的抿抿嘴,你是管教吖,我进来多久需要问我吗。心里怎么吐槽是另一回事,明面上我当然要很老实的回答:“十一天了,算今天的话第十一天。”
“哦,时间也不算短了,你知道不知道刑事拘留通知上期限是多久呐?还有,你进来之后为什么没和家里联系,这里面没钱不好混的哦,呵呵。”年轻警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发出了几声干巴巴的笑声,让我打了个寒颤,这笑声有点渗人。
“家里没人了,我爸妈都去世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没法通知人来送钱。对了,管教,我一直没看到过刑拘通知书,你可以给我看看吗?”我听牢头和卷毛都说过,看守所这边肯定是有刑拘通知书副本的,这是一道不可能缺少的手续,无论是多么荒唐的理由,那都必须要有一纸公文。
“呵呵,这个我不能给你看,不过如果办案的警察来提审你的话你可以向他们提出要求。”年轻警察还是那副不经意的模样,我气得想咬牙。可,我毫无办法,就算我想写信又该写给谁呢?凯子有没有回吐鲁番我不知道,万一那家伙还在北京治疗,我寄信过去也是白搭,总不能写给小雨吧,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
和年轻警察的谈话还没开始就濒临结束,我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问的他摆明了态度不会说,他想说的我没办法解决。气氛正在往尴尬程度发展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卷毛之前给我的一个提点,嗯,这是必须要问的:“管教,我想问问究竟是哪一个地方的警察局把我送进来的,在我记忆中我没参与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
哦,年轻警察来了兴趣,他也终于舍得抬头把视线从面前的那叠文件上挪移出来落到了我的身上。卷毛果然没说错,虽然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是冤枉的,那是才新鲜出炉的杀人犯进了这里都会喊冤,但要说连送自己进来的是什么地方的警局都不知道的还是太稀少了点,至少在年轻警察的心里他估计是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