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邸后,径直来到尔朱夭夭的房中,尔朱夭夭正与宇文小柒下棋。
“怎么了?看起来这般气愤,可是朝堂之上有什么烦心事?”尔朱夭夭手执黑子,慢慢落下。
宇文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才平复了情绪,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些南国人,实在是太可恶,只会颠倒是非的小人!”
宇文泰话音刚落,尔朱夭夭就踢了他一脚,宇文泰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内可是还有一个南国人。
“这……。,我不是那个意思。”宇文泰也一时词穷,连忙看宇文小柒的脸色。
宇文小柒倒是淡然,似乎他们在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纤纤素手执白子缓缓落下,没有一丝一丝的犹豫。
“看来今日朝堂之上的气氛不甚好啊。”
“可不是吗!”宇文泰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战又是难免了。”
听到宇文泰的话,尔朱夭夭与宇文小柒对视一眼,看来一切按计划进行。
“最近元照在做些什么?”那个元照对于此件事情一向是推波助澜,看来也是想要从中插上一手。
“据说是要游山玩水去了。真是不知晓那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如今战事已是一触即发了,他却是还有闲情逸致外出洛阳,还真是奇怪。”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宇文泰的不解,尔朱夭夭倒是认为无什么特别之处,“他想来个渔翁得利,无论是谁与谁想争斗,最后皆是由他来收场,得一个最大的便宜。”
“怪不得,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宇文泰似乎有些明白了,“对了,夭夭,你说此次战役南国会派兵多少?”
尔朱夭夭头,转问宇文小柒,“小柒,你认为会是多少?”
宇文小柒执子的手一顿,慢慢放下,看着两人,“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若是开战,梁国会派出的人应会是七万。”
“才七万?这梁国也是太小看我们魏国了吧,才七万人就想要打败我们。”宇文泰认为这南国实在是兵力衰弱。
宇文小柒摇了摇头,看上波澜不惊的眼中,一片精明,“不是小看,而是梁国的皇帝,如今只能派出这么多的人,这七万人,是钟将军所能指挥的所有兵力了。”
“钟将军?”尔朱夭夭眉头一皱,“你说的可是颍川的钟氏一族?”
宇文泰一愣,“什么来头?”
“我之前在南国时听说过南国有几大氏族,势力皆是十分地雄厚,其中就包括小柒的外公家——东海王氏,还有就是这个颍川的钟氏。”
“夭夭说的没错,颍川钟氏是南国出了名的望族,他们家也是世世代代为将,但是却是不参与任何的皇权争斗,只是单纯的在战时保家卫国。”宇文小柒冷笑一声,“如今南国之内也是萧墙祸乱,父皇的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权夺势从未中止,他们手中的兵,那皇帝根本就用不了,至于其他的守兵,还要提防着百越之地的叛乱。故而此次能来的只有钟氏的人了。”
三人皆是陷入沉思,区区七万人,若是想要靠着这七万人来对付魏国,怕是他们定是也是损失惨重,难得的忠良之才,竟是又成了皇权争斗的牺牲者!
“最近柔然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整个魏国处在各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之间,还真是不小的麻烦。
“柔然那边应是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了。”
“这是为何?”柔然怎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库业城中。
“你可知前几日吐谷浑的兵变?”
这件事情尔朱夭夭倒是听说了,前任吐谷浑王的弟弟,兴兵叛乱,将吐谷浑王杀死,自立为王,并杀了前任大王的所有嫔妃、子女、以及宫内的侍卫以及朝内的外臣,无一幸免。
“可是这与柔然有何关系?”
“吐谷浑前任大王的王后就是现在柔然王的亲妹妹。”
“所以呢?”尔朱夭夭深知权势之争的可怕,在权势利益面前,什么兄弟之情、深知是父子之情,皆是轻如尘土,帝王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家人而赌上整座江山,“柔然王要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如今吐谷浑刚刚经历内战,兵力衰弱,正是进攻的好时机。柔然这么多年,也是一直提防着吐谷浑,若是能一举兼并,倒是少了个心头之患。”
尔朱夭夭不得不承认宇文泰说的有理,当初爹没看错,这宇文泰还真是难得的将相之才,又不失一腔热血。
发觉尔朱夭夭一直盯着自己,宇文泰有些不自在,“夭夭,怎么了?可是我说的有何不妥?”
尔朱夭夭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是发现,也许你更适合成为帝王。”
宇文泰定定地看着尔朱夭夭,“若是你愿意,我便为你夺得这天下。”
尔朱夭夭也是定定地看着宇文泰许久,然后将目光移开,装作自己刚刚没有听到那句话。
“小柒小姐,之后你可是有何打算?”尔朱夭夭从此事之中看出了宇文小柒的谋略,此人日后不得不防。
宇文小柒的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似乎早就知晓了未来。“对于公主这个身份,几乎什么都不能带给我,带来的只有无穷的麻烦,而且毕竟是女儿身,身处于皇室之中,对王家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那王家为何还一直要接你回去?”宇文泰有些着急地问道。
“王家要接我回去,是外公的意思,母亲是外公最疼爱的子女,爱屋及乌,也甚是疼爱我,故而想要将我接回。而对于王家的其他人而言,我若是作为王家的人,倒是一条极好的绳子。”说完,宇文小柒自嘲地一笑。
“绳子?”宇文泰不知宇文小柒是什么意思。
“联姻。”尔朱夭夭立刻反应过来,“大家氏族的女儿就是这般,通过联姻,像条绳子一样,将两个大家族联系在一起,更是壮大彼此的势力。”
“既然是不愿,那为何还要回去,为何就不能留在下来?只要我们宇文家还在,你便永远都是这丞相府的小姐,没有人敢为难你。”宇文泰知晓宇文小柒还是执意要走,可是那南国是个火坑,不知还有多少危险等着她,那些人绝不会善待她。
宇文小柒转向宇文泰,笑道:“六年前,我与我母亲身边的大宫女,也就是柔娘,逃到此处,差点死在追兵的刀下,多亏了爹的收留,我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形势已变,我再留在府内,定是会为丞相府带来无尽的麻烦。救命之恩再加上六年的养育之恩,小柒无以为报不说,岂能再为丞相府带来祸端!”看了眼窗外,宇文小柒严肃道:“世子可是要多多为整个宇文家考虑,甚至是为整个魏国考虑。”
本是想要出言挽留,但是宇文小柒即是如此说道,宇文泰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自己是宇文家的世子,必须要为整个家族的兴亡负责,不可意气用事,只是道理都懂,可是心中的不平又不知该如何宣泄!
似乎只能是逃避了,宇文泰站起身便离开,带着怒气。
“你不肯留在魏国,莫非真的是为了不拖累宇文家?”通过这些时日的了解,尔朱夭夭渐渐地了解了宇文小柒,她着实是不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她的心思,也是难以揣测。她刚刚对宇文泰说的那些话,虽是情真意切,可是却是真假参半,她不愿留在魏国,定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宇文小柒看着棋盘,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留在他们宇文家如何?我始终都还是个外人,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能为我报仇,母亲的仇,我曾经受的委屈、吃的苦,都要我自己亲手去清算,不敢指望别人。”宇文小柒笑着问向尔朱夭夭:“若是让你一辈子都待在这丞相府中,衣食无忧,做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你,可是愿意?”
尔朱夭夭一笑,“明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的时候尔朱夭夭认为自己与宇文小柒的性情是天地相差,尽管不愿承认,但是有时却是又发现,两人竟是也是那般的相似。
看着尔朱夭夭起身,宇文小柒忙问:“你要出去?”外面天色似乎已经晚了。
“嗯,有些事情要我亲自去确认一番,今晚就不会来了。”
“注意安全。”
“知晓了。”
看着尔朱夭夭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宇文小柒满目的羡慕,即使是此时此刻,即便是这般境遇,但是尔朱夭夭却还是那般的自由,起码心是自由的,不会为了什么饱受牵绊。虽是步步为营,但却不是处处小心翼翼,虽是奔走呼号,却不是投路无门,这般的性情,以及这般的运气,她何尝不想,只是她不能,自己没有尔朱夭夭那么多的资本,不敢去冒险,只能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筹划着,一步棋下错,就是满盘皆输,甚至是性命不保。
此次她联合尔朱夭夭,利用梁国与魏国国内的皇权争斗,为这场定是要前来的战争推波助澜,使它成为事实,明明知晓不知要因此牺牲多少无辜之人,可是,却是不愿放弃那么多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算这是罪孽,也人认了。
夜晚的芙蓉街上依旧是热闹非凡,‘望玲阁’内就更是不用说了,无论何时,那些骄奢淫逸之人都是不愿放过任何可以玩乐的机会。
“哟,这位客官,您……。,”六子本是站在门口接客,但是看到眼前那张在斗笠之下的面容,连忙引着她往楼上走。
“小小姐,有几日未见您了,还真是有些想您呢。”六子边走边喋喋不休,“小小姐,我同您讲啊,进来我们‘望玲阁’可是热闹啊,您是没来,前阵子……。”
“雅雅姐在吗?”尔朱夭夭被炒的已是有些头疼。
“哦,真是不巧,阁主出去去见手下了,估计晚些就回来,您稍稍等等。”
“罢了,不用了,帮我一个忙。”
“小姐您吩咐,只要是为了您,六子上刀山下火海皆是不在话下……。”
“你先闭嘴!”
夜色下的‘望玲阁’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传遍洛阳城内,明亮的灯火反而使人难以张开眼,进进出出的行人络绎不绝,也不会有人去注意那不知何时从中出来的瘦弱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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