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鼓了鼓腮帮子,对男人的答案有些不满,将原本仰着的脑袋一低,“什么叫洋相!”
这一低头,小下巴恰好结结实实磕在了男人的头顶。
“哎哟!”她不禁轻叫一声,揉着下巴,再看男人已经顺利将拉链拉了下来,蹙着眉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她讪讪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小礼物,“你的袜子隐藏太深,礼物就直接送你了。”
说完,她很轻松地将礼物一抛,礼物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男人的手里。
厉君措皱着眉头,一只大手轻轻掂了掂,有些莫名地看着手里这个黑漆漆的小盒子,冷笑着打趣,“你送了个骨灰盒?”
司徒透白了他一眼,“没错,怕你冷。”
以厉君措的眼光,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小盒子是上好的水沉香,冥神效果极好。
只是他不知道,她还在小盒子里面放了另外一样东西。
男人将小盒子随意放在桌子上,瞄了一眼她依旧略微凌乱的头发,“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司徒透看了一眼自己行动不便的双腿,“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厉君措已经重新从衣帽间里面找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吃了整只火鸡。”
司徒透知道厉君措是在拿话点她,抿了抿嘴唇,“你还没有吃晚饭吗?”
“废话。”
司徒透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多问,冲他微微一笑,“这么晚了,我行动也不方便,我们就在家里吃吧。”
厉君措有些怀疑地看着司徒透,“你做么?”
司徒透嘴边的笑意更甚……
厉宅的大厨房里。
炒锅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只手端着锅子,另一只手拿着炒勺不停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司徒透坐在轮椅上,像个小监工一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盯着厉君措的动作。
“快点,快点,那边锅里面的水开了”,“该放盐了,好了好了,够了”,“不对,不是这个锅”……
厉君措边忙活着,边狠狠斜了她一眼,听着司徒透在一旁叨叨着“快熄火,要糊了”,手上不敢有半点怠慢。
司徒透似乎十分喜欢看平时骄傲到天上的厉大少爷现在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又抓了一把瓜子,“再炒一道菜吧。”
厉君措重新挽了挽袖扣,将自己胸前的围裙摘了下来,直接套到了司徒透的身上,“你来炒。”
司徒透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这副样子连锅都够不到。
却没想到下一秒厉君措将她整个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厉君措扬了扬下巴,“这样你就能炒了。”
司徒透翻了翻眼皮,将袖子撸起来,“好啊,让你见识见识。”
她的厨艺不错,尽管以这样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但做起菜来依旧得心应手,只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碍事。
在升腾的热气和菜肴的滋滋声响中,她在试图用胳膊将头发别到脑后失败后,随意道:“你帮我把头发捋起来。”
男人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抓起她丝绸般柔滑的头发,白皙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她的头发上好像天然带了一种很清新的香气,和任何一种洗发水的味道都不同,在满是油烟的厨房中竟然没有丝毫被影响。
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她颈间那颗小小的红色的朱砂痣上,半晌没有移开。
“喂,我炒好了,喂……”司徒透轻轻叫他,有些好奇,“抱这么久你不累么?”
厉君措十分淡定地收回目光,将司徒透重新放在了轮椅上,轻瞟了她一眼,“早就叫你不要吃这么多了。”
两个人的这顿饭没有在餐厅吃,而是将饭菜都端到了卧室外面的小阳台上。
考虑的司徒透的酒量和酒品,厉君措特意在酒窖中选了口感比较好而又不容易喝醉的珍藏红酒,两个人在藤椅上相对而坐。
司徒透神神秘秘地将一盘子葡萄塞进阳台周围的雪里。
厉君措将一切全都收入眼底,不明白她的意图,“这是干什么。”
司徒透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角,“把葡萄埋在雪里,等里面的果肉微微有些冻住了,吃起来会感觉特别爽甜。”
厉君措看着她脸上飞扬的神采,总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那一年,海边的那个女孩将奶糖塞给他的时候,“你吃吧,特别甜。”
司徒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厉君措敛回思绪,眸光中流泻出月光般的皎洁,“是,还不擦擦。”
夜晚的凉风轻轻吹拂着两个人的面庞,烟花爆竹声依旧不绝于耳,和雪晴之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司徒透擦了擦脸,托起红酒杯,目光远远地望向天际。
半晌,她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突然开口,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与执着,“厉君措,我们和解吧,像朋友一样的。”
厉君措削薄的嘴唇淡点在酒杯沿上,眯了眯眼睛,“你知道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么。”
司徒透的心好像被小锤子敲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厉君措。
男人的面庞在月光和星辉的打磨下,愈发显得英俊而立体,精雕般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到一点瑕疵。
他的嘴角挂着桀骜的浅笑,曜黑的眸子与她相对,又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司徒透缓缓扯起嘴角,她确定自己是在笑着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装满了多少苦涩。
他的眼中,今晚此时的她,似乎跟平时不一样了。
她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干杯,为了……友谊。”
两只红酒杯相撞,碰出清脆的声响,司徒透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再斟酒的时候,她就已经将所有情绪敛去,一切恢复如常。
“你今晚这么早回来,柔柔可能会难过的,不过没关系,柔柔最心软,明早你去接她上学吧。”
男人狭长的眼睛望向远方,抽出一支烟点燃,“对女人你会比我有经验么。”
司徒透无奈一笑,“是是是,你厉少纵横情场多年,最有经验,但是你会比我更了解柔柔么?”
厉君措眉梢轻扬,似乎在回忆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怎么不了解,我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司徒透猛然想起厉君措当日在宾馆救出纪柔的时候,纪柔拉住厉君措说得那番话。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认识了,只是为什么后来又装作不认识呢?
司徒透低头抿着嘴巴笑了笑,没有深究。
“柔柔这些年一直生活得很苦,家里的担子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担,别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但是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别让她难过。”
厉君措淡淡看着司徒透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微微勾起嘴角,“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她,衣服又丑又旧,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要照顾保护她。这么多年过去,她脸上的笑却不见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司徒透打了个喷嚏,咧着嘴巴,“所以你要多讨她欢心啊。”
厉君措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衣裳,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司徒透冲他摆摆手,从雪里面将葡萄端了出来,“我们还没吃这个。”
厉君措伸手拿过一粒葡萄,放在手里瞧了瞧,“有冰箱不用,偏往雪里埋。”
司徒透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吃得就是这个乐趣嘛,尝尝。”
厉君措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灿若星辰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格外亲切熟悉。
他将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还凑合。”
司徒透嘴边的酒窝立即绽开了,同时又打了个喷嚏。
厉君措掏出一张纸巾,有些嫌弃地看着她,直接按在了她的鼻子上,使劲拧了两下,“进房间去。”
司徒透揉了揉发红的鼻头,还不忘端了装冻葡萄的盘子。
回到房间,厉君措重新走回浴室洗漱,司徒透则摇着轮椅到了自己的衣帽间,想找几件衣物换洗。
可能今晚喝了酒,让她的手有些滑,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睡衣掉在了角落的袜子上面。
她勉强努力地伸手去捡那件睡衣,由于行动不便,睡衣没捡成,手直接按在了袜子上。
“咦?”她不禁纳闷,袜子里面分明有什么东西。
将那双“有问题”的袜子抽了出来,司徒透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也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只不过比她送他那个要精美许多。
“啪嗒”一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房子的模型,正是当初她与厉君措在落雪的山间住过的房子的迷你版。
司徒透的手缓缓在模型上抚过,嘴角不禁上扬,突然鼻头一酸……
外面的厉君措刚从浴室走出来,轻瞟了一眼司徒透的衣帽间,嘴边露出张扬又得意的微笑。
几乎在同时,只听衣帽间司徒透的声音传来,“这是个骨灰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