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顿步在内室门口,完全看不明白这情景。紫曈微抬起头道:“是纷扬来了吧?你母亲非要我讲些与小白的过往给她听,我本不想讲的,她却仍要坚持,等真听了我讲的,她又这么流泪不止,我可是没法了。”
讲述与秦皓白的过往,把戚华夫人这个外人都听得泪水涟涟,她这个刚经历丧夫之痛的人却这么漠然无觉,这算什么道理?雨纷扬可还清晰记得,在隐月居后山凉亭里讲述过往时,她都曾哭成了泪人,由此更加确信,紫曈这表现绝非正常。
“来人,送她回去。”雨纷扬吩咐。
紫曈站起道:“你母亲其实没有重病,不过是心情郁结所致,但这心病也是可能要人性命的,不容忽视。你多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才好让她恢复。我开的药,也只算得上辅助。”
说完就将手递给进来的丫鬟,随其走了。
戚华夫人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来,拉住雨纷扬的衣袖:“纷扬你说,咱们是不是一直都做得错了?他们好好的一对,都是因为咱们才阴阳两隔,我从未想到,我会造这样的孽。”
雨纷扬当真无奈至极。当初极力让他敌视善清宫、鼓励他去谋害秦皓白就是母亲,如今她却听了紫曈几句话就又心软至此,这算怎么回事?而紫曈嘴上说着戚华夫人的病根在于心情郁结,还要说得她如此悔恨伤感,这到底算是好心,还是报复?
他耐着性子坐下来说:“母亲不必太过自责,紫曈这女子心思复杂的很,她说的话不可尽信,秦皓白究竟下落如何还很难说。况且您也说过,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我生父遗愿,为了白家大业,要成就这么大的事,怎可能不会有所牺牲呢?”
戚华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自从那次在永宁被接回王府,劝说得他彻底放弃抵抗、甘心从命开始,雨纷扬就时时觉察母亲郁郁寡欢,也怀疑过这阵子她病情恶化是心情郁结所致,今日更是得了紫曈的证实。他心乱如麻,说道:“母亲劝说得我顺从宇文禛,心里一样不快活对不对?看着我现在距离成就大业步步接近,你反而抑郁成疾,我做的这个选择,既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又不能令你高兴,那究竟还是为了什么?母亲自己倒是说说,咱们母子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
戚华夫人颓然无神地望向他:“纷扬,我让你不快活,我自己自然也快活不起来。这条路选得不对,我也清楚知道,怪只怪一步踏错,就再没了退路,再怎么不快活,也只好走下去了。”
雨纷扬听得浑身无力,自己一直不惜一切代价要去办成的大事,居然动力根源只是一个“没了退路”的说法,这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早知今日,当初他曾有退路的时候,又何必极力劝阻了他?
从戚华夫人住处出来,雨纷扬当即向手下吩咐:“安排紫曈去见朱芮晨。”
本想等着紫曈沉不住气,现在却是他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再不看到点进展,他觉得自己先要崩溃。
朱芮晨被关押在山庄后方,周围防范严密,若非有内部人引路,外人连发现都难。除了防着外人,宇文禛更要防备他自行逃脱,就一直用厚重的铁链铐住他的手足,连接在这斗室的墙壁上。这就再不是软禁,而是真正的羁押了。
见到雨纷扬带了紫曈进门,朱芮晨当即站起,引得身上锁链一阵叮当乱响。按理说带紫曈来见他,雨纷扬本该撤去这些东西至少做个样子,可他为的就是打破紫曈这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如果能激怒她,也算是个进展。
面前的斗室陈设简单,虽然整洁,却仍摆明是间牢房。朱芮晨披散着头发,手脚都拴着连到墙壁的锁链,紫曈来前并没被告知是来做什么,如果她没有失明,陡然见了这个景象,总该有些反应吧?雨纷扬搀了她的手进来,一路留意着她的神情,却只见到她目光呆滞如前,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声音?你究竟带我来做什么?”紫曈问。
朱芮晨上前一步,又带的全身锁链哗啦一响:“曈儿!”
“原来是大哥。”紫曈微微动容,却仍没有多大反应,她脱开雨纷扬的手,向前摸索而去,由朱芮晨搀扶过来。
之前已听说紫曈现身,秦皓白已死,朱芮晨还不尽信,此刻真见了双目失明又失魂落魄的紫曈,他才信了八九成,顿时全身都冷了下来,双手握住紫曈手臂严正问道:“曈儿你告诉我,小白是不是真的……真的已经死了?”
紫曈点了点头:“是。”
雨纷扬并没回避,就站在门里看着这一幕,朱芮晨的反应十分真切,毫不掺假,紫曈这行尸走肉般的淡漠却太不自然,他默然期待着能看到她在朱芮晨面前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