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说道:“当初善清宫诸人要来归顺之时,我与他们说得明白,若是将来他们与父亲之间有所冲突,我绝不会帮他们来反对父亲,同样的话我也是对父亲您承诺过的。这话我绝不会违背。但眼下他们与父亲之间并无冲突,应当说仍是立场一致,所以我若要去救助他们,就算不得违背承诺,反对父亲,也请父亲理解。父亲既然也在关心他们的安危,那自也会支持我去做这么做吧?”
宇文禛叹息颔首道:“那是自然,只是此刻小皇帝一定安排了眼线盯着咱们父子的动向,你行事须得万分小心。虽说咱们举事是早晚的事,毕竟不好仓促动手,还需周密筹划才好。另外你母亲一定也在为这事忧心,你去看看她,顺道安抚她一番吧。”
他微顿一下,又稍加重了语气补充道:“即使只为你母亲,此时你也定要谨慎行事才好。”
这一句是嘱咐还是威胁,一时不好确认。戚华夫人这次随同前来,也已安顿在这所宅院,此时宇文禛定会以照顾她的安危为由,将她严密看守,即使是雨纷扬想去强行救她出来也不易办到。好在雨纷扬本也没想那么做,就不去费心。
雨纷扬答应着告退出来,却完全没打算去看望戚华夫人。母亲得知了现在这局势后会如何劝他,随随便便也可想象的出来,他现在已经足够心烦意乱,不想再去听那些无用的唠叨。
出来后他便吩咐卫容:“分出得力手下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善清宫的联络方式你们都有所了解,他们临到这时候一定会尽快联系部下,以防有人落入官府手中,也或许会来主动联络我,你们着意去暗中搜寻,自会得到线索。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最后这一句纯粹是着意添上去的,为的是避免之前宇文禛有过对善清宫不利的暗中部署,这些人会擅自行动。
卫容得令而去,雨纷扬又回去自己的黑屋子里静坐,连丫鬟为他点起的烛火都熄了,只觉得一片漆黑还能安抚一下纷乱的情绪。
月至中天,夜色渐深。卫容忽然又过来了,见他黑着屋子,又敞着门,就试探着走到门口道:“世子?”
雨纷扬坐在客座的椅子上问:“是我母亲差人来叫我?”
“不,是……傅姑娘来了,要见世子。”
不明来由地,雨纷扬心头轰然一震,首先就将桌子一拍,切齿抱怨了一句:“她来做什么!简直是乱上添乱!”
这一夜澄远城注定无眠,官府差人全城戒严宵禁,唯恐有人窝藏反贼,连夜打着火把四处入户搜捕。百姓们多数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听说了少许内情的,就在纳闷:救命无数、功勋卓著的医仙怎么一夕之间就成了反贼了呢?
晖远阁的定王府中人更不可能在这样时候还能安睡,王爷这是摊上了谋反嫌疑啊,那些算不得心腹、不明内情的下人们便惶惶不已,几乎打好了行李,随时准备逃走。
傅雪薇正站在前院的穿堂里等着,她穿了一身浅桃色衣裙,神色在烛光之下显出几分憔悴。雨纷扬也没差人来叫她,直接亲自大步走来。傅雪薇见了他,刚要说话,便被他一把抓了手臂,拉着踉踉跄跄地朝院里走去。
“你做什么?快放手。”傅雪薇想要抽手而不得。
雨纷扬既不放手也不停步,说道:“如今进出这里的人定会都被官府留意,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我才好确认你没有危险。”
傅雪薇狠命一挣,抽了手回来,停步道:“光我留在这里承你庇护有何用?想要我留下,除非你告诉我,你已将他们全都安顿好了,一个不落,毫无疏漏,不然我才不会独自一个在这苟且偷安。”
雨纷扬留意了一下近处没有别人,又拉了她向一旁的僻静处走了几步,才问:“你近来一直在这附近看着各方动向对不对?”
“没错,我自从听说他们归顺于你、帮定王防疫,便来跟在了附近,就是想看一看你会如何待他们。果不其然,他们跟了王府,就难得善终。”傅雪薇说得艰涩,脸上更显憔悴无神,“纷扬,这样时候只剩下你可以帮他们,你再执迷不悟,他们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雨纷扬急迫道:“我就是在帮他们啊,你以为我真会见死不救么?”
傅雪薇目光殷殷地望着他,拉起他的手来恳切道:“你心里清楚,他们眼下最需要你如何帮助。纷扬,即使你对紫曈和少主心有怨怼,好歹看在我的份上,拉他们一把。”
雨纷扬烦躁非凡,抽开手道:“你……还身在这里,都敢来公然劝我抛开王府去站在他们一边?我早说过这不可能!我对你说过,对宇文禛说过,一样对他们都清清楚楚地说过——这不可能!事情沦落至此,都是他们自己所选,我会尽力去保他们周全,就已是仁至义尽,你何苦还来逼我!”
傅雪薇的失望溢于言表,退了一步道:“你竟然真会临到这样时候都不醒悟,看来当真是将本性已经抛弃得一干二净了。好,算我看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