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雨纷扬的缘故,贺远志才一直没有离开澄远,来参加聚会的豪侠之中最后仅剩下他还留宿于卓冬琴家里。紫曈与秦皓白他们去赴宴,他就与卓冬琴闲来无事,下棋解闷。他们都是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听出外面有着异动,似是有大量兵士调动开拔。本以为都是为了迎接和护卫定王所做的安排,想不到有门下弟子进来报知,竟有官兵将他们的府邸给围了。
卓冬琴与贺远志当即去到大门口,守在那里的军官不卑不亢地告知他们,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请卓先生稍安勿躁,不要作何异动。
这两位掌门都是沉稳内敛的性子,见状不明就里,却都没发作,决定看看再说。想不到没过多会儿,巡抚府邸方向就有喧哗之声传来。有小兵飞跑前来报讯说,张大人失了手,反贼不但害死了董大人,还劫持了张大人做人质,张大人布下的毒箭兵士怕也拦不住他们了。
卓冬琴与贺远志都坐在门房里等着消息,被外面的这话听得一头雾水:反贼?谁成了反贼了?
小兵的话音刚落,两掌门刚从门房里出来,秦皓白便如一只兀鹰般飞身而至,迅捷无伦地将周边兵士都点倒在地,而后急火火地向贺远志他们告知:我们的身份已然泄露,眼下正被朝廷当做反贼下令缉拿,须得立时出城避走。你们都请多多保重,不到万不得已,别去与官家正面冲突,以免引火烧身。
卓冬琴不解问:你们的身份?什么身份?
秦皓白无力地叹息一声:你们很快便会听说了,怕是全天下的人,都很快便会听说了。只请你们相信,我等绝没利用你们作乱之心。为你们所添的麻烦,也只好仅仅道一声歉了事了。
果然自秦皓白匆匆离去之后没过多会儿,就有文书昭告出来:前朝皇子秦皓白带领余孽胡昌兴、朱氏等人,图谋反叛复辟,今已查证属实,务须及早缉拿或就地格杀,不可漏网一人。
贺远志与卓冬琴听得呆了:他是前朝皇子?
好在他们两位都不是孙祥胜那样没脑子的粗人,一联系到这些年来善清宫隐忍避世的做派,以及上善若水两部秘笈的来由,也就与这消息对上了号。
可是,即使他们这身份坐实,这反叛意图又该怎么说呢?贺远志与卓冬琴对看一眼,都觉得就秦皓白那种性子,能答应做这武林盟主都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说他会有心复辟夺权,真是鬼才相信。
但他们也都想象得到,前朝余孽避世偏安也就罢了,一朝成了众望所归,有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再被皇帝知道了,那即使没有反叛之心,也只能被说成是有了,会被当做反贼清缴都是顺理成章。
贺远志首先想到的是去问询雨纷扬的意思,就决定去找他。眼下他们是被官兵围府监视了起来,官家尚未撕破脸面来缉拿,以他们的本事,想要脱身不是难事。贺远志就告诉卓冬琴自己要去找定王世子问询对策,请他静待消息。
卓冬琴苦笑反问他:皇帝明令缉拿的反贼在我家中住了半个月,我女儿又跟了他们宫主私奔,你觉得我到了如今还需抱着一线侥幸,指望将来官府不来抄我的家?
贺远志想想也是,就想招呼他带了家人与他一同潜出府邸离开。谁知道卓掌门倒是魄力非凡,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动员起全家上下,连上下人仆从一起,带了些细软之物,就抄起家伙从府邸正门冲出官兵包围,直接杀了出去。
贺远志深感意外,若说卓冬琴只带自家人偷偷逃走,还不过是担个潜逃的名头,这么大张旗鼓地冲杀出去,不就等于是公然造反了么?即使是江湖中人,正面反抗官家以造反,也是件不好想象的大事。
卓冬琴一路带人冲出澄远城,迅速分了些财物让下人们各自散去,才来向贺远志解释,自己这相助反贼的罪名怕是脱不掉了,若是只带家人及弟子离开,撇下的下人仆从怕是会被官府杀个干净,这样带了所有人冲杀出来,好歹能给这些人留一线生机。
贺远志这才明白过来,也不禁对他心感佩服。
临别前,卓冬琴感慨万分地对他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来瞒你,别看今日事出突然,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工夫里,我已经想了个明白。秦皓白这小两口的人品做派甚合我的口味,无论将来他们如何打算,我卓冬琴都是决定追随的了。他们若真要反,我就跟着他们反。皇帝连我等衷心推举的盟主都是说杀就杀,摆明不将我等江湖武人放在眼里。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性命都可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忠君之事?”
贺远志听得心中一动,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些许疑惑串联了起来。秦皓白想必是没有反心,可他知道定王和雨纷扬有啊。紫曈是因为定王造势变得人气高涨,才进而做上武林盟主的,这事没有被其余江湖中人留意到,他这个世子亲信却是有所体察。像眼下这样将善清宫捧到风头浪尖,再让皇帝对其动手,引得如卓冬琴这样的侠义之士对皇帝不满,进而有心随其造反,这不就明摆着是定王想要的结果么?
想到这一切可能都是定王父子的阴谋,而自己还成了帮凶之一,不但坑害了新盟主,还累得天下英雄被人利用,贺远志冷汗淋漓,当即跑去找雨纷扬逼问。等得到了雨纷扬的否定回答,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雨纷扬是有苦难言,如今能轻易推测出这是宇文禛的布局,却无法向贺远志直承,这要是说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该就此向天下昭告宇文禛的野心,并与之为敌?无论现在如何担忧,他可是早就对别人也对自己承诺,遇事不再去站在善清宫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