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只会将整个善清宫拖入危机四伏的深渊。
紫曈也在一旁坐下来,试探着问:“要不,咱们放弃了吧。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路是他自己选的,咱们争取过了,也算仁至义尽。”
“我也知道这样强行管住他不是办法,可是,”秦皓白烦躁不已,信手捡了一小片碎木抛去河里,“我不甘心啊!关键是……他倘若真心想去谋划大业,我无话可说,甚至去帮他都可以,可明明知道他自己不情愿,他也在痛苦挣扎,我怎还能甘心放任他去跳那火坑?戚华婶婶真是个糊涂虫!胡爷爷他们当年亲耳听到我二叔临终前交代的是让大家别去报仇,好好活着,她却还要执迷不悟,将自己亲生儿子逼迫至此,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紫曈叹了口气,没话可说。当初不知道雨纷扬身世的时候,秦皓白都总会对他有着纵容挽救之意,现今知道了这层关系,又怎可能甘心弃之不顾?现在放弃了,将来雨纷扬成事是最好,若是听说了他遭遇艰险,又该管还是不管?万一听到的是他的死讯,岂不是铸成了终身之恨?更不必说,她自己一样不愿放弃他,只是想不出主意,不忍心让善清宫一众人等惹上麻烦罢了。
秦皓白默了一阵,发觉紫曈一直望着他,便问道:“怎么?”
紫曈微露苦笑:“我在想,你这个外人眼中的嗜杀魔头,其实远比常人还要心善的多。他做过那么多坏事,惹过那么多的麻烦,对你,对我,对菁晨,哪一项都足够过分。可你竟能一点都不计较,甚至在得知他的身世之前,都没去恨他。这蛮稀奇的。”
秦皓白不屑撇嘴:“有何稀奇?我这下才算明白,当初之所以下意识对他宽容,就是因为血脉相连。你别不信,血缘这回事,即使并不知道,也会隐隐有着觉察的。”
紫曈反问:“那他倒是早就知道你是他哥哥呢,怎没见他顾念血亲之义,对你手下留情?”
秦皓白无言以对,只得道:“我就是天生比他心善,稀奇么?要不然你为何来选我而不选他?”
紫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个嗜杀魔头在某些方面来看,简直比她还要宽容善良。而他们这番对话,真有了几分夫妇两个议论小叔的感觉,当然,秦皓白的这最后一句不算在内。
小叔……紫曈暗暗感慨,他居然是自己的小叔,从前当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里去,他们这一对叔伯兄弟打小没见过面,见面之后就开始掐架,还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经历过了这许多波折才算互明身份,这过程简直比戏台上的戏文还要曲折。
心情略略松弛下来,忧虑就变得不那么重了。紫曈拉过秦皓白的手说:“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天他能想得通,也说不定,咱们能寻到别的解决之道。”
秦皓白望着她问:“依你看来,我为了挽救他,让这许多人跟着冒险,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紫曈轻轻一叹:“你总来拿别人当外人看。善清宫主部就是一个大家族,谁与谁都不是外人,即使你想放弃,朱婶婶他们也会不忍放弃的。我就更不必说了,他是你兄弟,也就是我兄弟,我也不会真心想去放弃他。”
秦皓白听得满心暖意,也反过来握了她的手,可沉默了一阵后,又问道:“你不想放弃他,不是因为他是我兄弟吧?”
顿时所有的温馨气氛都乱了套,紫曈阴沉了小脸,起身就走。
秦皓白眨巴着眼睛,意识到自己貌似是说错了话,并不生气,反觉好笑,起身跟过来道:“我觉得,他方才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紫曈回头瞥他一眼:“什么话?”
秦皓白笑嘻嘻地看着她:“他说想要血亲,就该让你尽早为我生个孩儿。”
他倒还有心情来想这事,紫曈的小脸绷得更紧,脚步也走得更快。
秦皓白仍紧跟其后,继续说着:“曈儿你看,我孤苦伶仃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遇见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还不待见我,我是何其可怜?所以你还不该努力帮帮我么?”
这船上除朱夫人与另几名善清宫主部的人外,还有数名船工水手,见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将这种话在船舷上说出口来,紫曈又羞又气,真想一把将他推下水去,可有自知没那个本事,只得加快脚步,一路跑开。
秦皓白停住脚步,笑吟吟地看着她跑开,心情也一样松弛了下来。虽然前途险恶,他毕竟还有这许多家人心甘情愿与他共同进退,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有何可惧?另外他早就一直有心争取来雨纷扬作自己人,这回终于有了个正当充分的理由,也终归不算是件坏事。
紫曈不愿亲自去劝解雨纷扬,实际是因为自己的胆怯。虽说同是中了朱芮晨的计策,毕竟还是她亲手逼得雨纷扬断绝生念,心冷如冰,她难免心怀愧疚,也不知如何是好。可再怎样抵触与他见面,他的伤总还需要医治。过了一天之后,听朱夫人说雨纷扬睡着了,紫曈才硬着头皮来到他所在的房间,来为他检验伤情恢复。
此时身处湖南境内,虽是秋季也还暑气未消。雨纷扬身上只穿着中衣裤褂,披散着长发躺在床上,睡容天真好似孩童。
紫曈观察了一番他的气色,开始为他把脉。看着睡在面前这个人,回想前事种种,心里当真五味杂陈。与他初遇在玉柳苑后园,看着他以舞动飞花,将他惊为天人之时,又何曾想得到,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羸弱无力地躺在面前,由她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