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华夫人眼圈泛红,淌了泪下来,哽咽说道:“说到底你就是想要我放弃心愿,放你自由。母亲上次劝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么?你本就与善清宫那些人不是一路,为何还要执拗坚持,一定要与他们走到一处去?他们恨不恨你,难道就比我的毕生夙愿更重要?纷扬,我养了你二十余年,为何短短几个月之间,你便会将他们看得比我还重?”
雨纷扬这一回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母亲昨日或许是出于爱子之心被傅雪薇说服松口,现下也或许是因为被宇文禛威胁才劝他回心转意,可他明明确确地知道,母亲自己还是真心希望他能成就大业,能达成父亲曾经的复国梦想,这确实是她的夙愿,若不能实现,只会抱憾众生。
他是想要解脱,想要自由,可就该为此去委屈母亲,放弃夙愿么?
雨纷扬缓缓转过头去,望向艳阳高照的院子,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傅雪薇还在等他的消息,若是过去告诉她,自己不但没能劝服母亲,反而重新被母亲劝服,依旧要走回老路,她该有多失望?
戚华夫人看出儿子已被说动,暗中放下心之余,也一样是满心刺痛。她忘不了昨晚烛光摇曳之下,宇文禛眼中闪耀着的逼人寒光,当时他说:“我是几年未曾管事了,不过你比旁人更了解我,该知道我不是他们眼中的那种无能之辈。盼了二十年,筹划了二十年,我该有多不甘心前功尽弃,你都能体会的吧?”
戚华夫人隐忍下心底的愤怒与焦虑,不动声色道:“你未免担忧得太早了一点,纷扬不过是气你背着他动手脚,发发脾气也就过去了,怎可能会让你前功尽弃?”
这份不敢翻脸的态度,已经是示了弱,也透露出了心虚的痕迹。
“那是最好。”宇文禛微露冷笑,将她的手握起,“今日我要说句真心话给你,我对你的情意是天地可鉴,只可惜你的儿子毕竟不是我的,与我没有血脉相连,我没办法将对你的情意绵延到他身上。倘若他有了二心,自以为抓住我有反心这条罪状就能挟制得住我,让我放你们自由,那可着实低估了我。你想想,我若是造不成反,就只能继续与那位皇帝侄儿一条心,到时想要与他联手,诛灭所有的前朝后裔,不是顺理成章么?”
他刻意将这“所有”二字咬得极重。戚华夫人想要控制自己不露惧色,却分明感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在发着抖。
宇文禛放开了她,和缓了语气道:“若能一切回归正轨,咱们就一如从前,相安无事,等到纷扬助我夺了龙位,他依然会是我的太子,咱们一家三口坐拥天下,其乐融融。你看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戚华夫人默然不答。不同于雨纷扬和傅雪薇等年轻人,她是亲眼见识过皇族贵胄之间那些阴谋斗争的,也更了解宇文禛的为人和手段,也就绝难把对付他视作一件可以轻易达成的事。帮宇文禛夺取皇位也一样面临巨大风险,但那毕竟还未真切显露,远不及眼前的威胁显得恐怖。她需要保住儿子,无论用什么手段。
此刻望着雨纷扬,戚华夫人也在心中默念:你尽情来怪我这个自私的母亲吧,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任你去对抗宇文禛,这不是信不过你的实力,而是明确知道,你根本敌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