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过来时已带来了那两匹马,这时与素玧都上了坐骑,才说道:“快回去吧,去得早点,或许还有救。”说完就催开坐骑,扬长而去。
两人并骑行在绿草之间,素玧回头望了望,感叹道:“可惜了。”
雨纷扬木然看她一眼:“可惜什么?”
素玧转回头含笑道:“不用问我也想得到,你这次伤的一定不是秦皓白,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雨纷扬将目光转回前方:“你还是省省心,多去想想下次怎么避免死在亲生女儿手里为好。”
紫曈慌手慌脚地跑回去,首先看见的是瘫倒于高岗上的朱芮晨。
“大哥?”紫曈冲到跟前,对他稍加检查,见他并没什么重伤,还算放心,当即为他刺入银针,解开穴道受阻的血脉,恢复行动。
“快……快去看菁晨,快去!”朱芮晨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都用来推开紫曈。
紫曈将目光转向那片空地,就见到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顿时惊得呆了。
秦皓白情急之下为了驱散身上药力恢复行动,几乎不惜伤筋断脉,在终于能动了之后,也让自己受了内伤,鼻孔和嘴角都渗了血出来。他顾不得别的,忙去扶起倒在一旁的朱菁晨。看着他气息奄奄,被那支羽箭直直穿过胸膛,在背后露出两寸余长的尖端,秦皓白全身震颤,慌得不知所措。
紫曈与朱芮晨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冲到跟前,秦皓白慌忙道:“快,快看看他怎样了,还有没有救。”
紫曈与朱芮晨一样地面如土色,紫曈抓起朱菁晨的手为他把脉,朱芮晨和秦皓白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可盼来盼去,却没能在紫曈脸上看到一点喜色。
紫曈放开手,检验了一下朱菁晨胸前的伤口,颤抖着手指抹了一点他的鲜血,凑在鼻尖闻了闻,眼睛里的希望之光越发黯淡。
朱芮晨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见状也就只余下满面灰败。秦皓白则不甘心地问:“连你也没办法了?”
紫曈颤着声音说:“这一箭本是从他的心肺之间穿过,伤不致命,可这箭上喂了毒药,他中了这个毒,就无法凝血止血,伤得这么重,也再难承受得住解毒过程。若是单单中箭就有救,单单中毒也同样有救,两样相加,就……没救了。”
霎时间仿若天昏地暗。
秦皓白仍然难以相信:“怎可能?怎可能是菁晨!”他发疯一般地抓住身旁的朱芮晨狠狠摇撼,朝他嘶吼:“你怎能选他!怎能忍心要别人来杀了你亲弟弟!你明明该来选我,为何不来选我!雨纷扬最恨的就是我,你由他来杀我也就是了!”
朱芮晨如同被抽了精气的躯壳,颓败无神地任凭处置,毫无反应。
朱菁晨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引得他们都连忙看过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双目无神地将他们三人看了一遍,幽幽说道:“我就说纷扬哥哥最恨的人是我,你们偏要与我争,这下……可都没话说了吧?”
秦皓白悲怒交加,切齿说道:“你到现在还这么叫他?枉你那么信他,还在对他满心愧疚,他哪里配!你一心将他视作好人,拿他当朋友,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你……你们兄弟两个就是一对大傻瓜!”
朱芮晨似是猛醒过来,一把抓住秦皓白手臂道:“小白你千万不可冲动,即便想要报仇,也不是你一人闯去定王府便可办到的,你想想曈儿,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秦皓白狠狠甩开他的手:“你倒想得周到,居然临到此时还能这么冷静处事,你这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朱菁晨又笑了出来:“小白哥哥这话……可是说到了点上,哥哥若非有一副铁石心肠,又怎会……明知自己与红缨两情相悦,却还无所行动呢?”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抓了朱芮晨的手,殷殷交代:“哥哥,我不记得爹爹的模样,你就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可你总是临到自己的事上,便会犯傻。听我一句,做人不必时刻那么理智决绝,适时任性而为一次,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他声音越来越轻,努力撑着最后一点气力,又吐出一句话:“咱们都是刀头舔血、如履薄冰的人,真等到临死之时再去后悔,可就什么都……晚了……”
四周从此寂静了良久,悄无声息。
秦皓白对自己经脉之间灼烧般的痛楚浑然不觉,将一动不动的朱菁晨抱进怀里,放肆地啜泣着,哭得好似一个孩子。
朱芮晨呆呆坐着,形同泥塑,也静静滑下两行泪水。
而等到紫曈站起身来,他们才想起,跟前还有个不能流泪的人。她本是那么多愁善感的性子,临到这亲人被杀的境地,却不能用眼泪来发泄心痛,又会如何?
紫曈望向雨纷扬离去的方向,目光空洞。那个人真的来对他们下手了,他们还在对他残存希望,他就来下了狠手。紫曈怎么也想不通,他怎就狠得下心来杀菁晨?他怎可能是这样翻脸无情的人?曾经对他的那些了解和信任,就真的只是犯傻的自以为是?
可鲜血淋漓的事实又容不得她怀疑。面前的少年已经没了气息,今早还在听他倾吐心事。她曾经失去了赵妈妈,失去了爹爹,算得上多历厄难,可那些悲伤时候她都还能以泪洗面来祭奠亡者,如今却不能了。
既不能哭,心头这份沉重悲凉就只能强忍。她还需照看活着的亲人,还需为菁晨谋划报仇,决不能放任自己流泪失明,所以再难忍也要忍下才行。
紫曈不敢再去看朱菁晨,忍得全身发抖,感到身体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悲伤分割开来。依稀听到秦皓白说了什么,感觉到他的手扶上肩头,紫曈忍不住胸中的憋闷,张口吸了口气,想不到却吐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