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这两人都身着白衣,站在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说话,朱菁晨问:“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改装混入定风堂么?”
朱芮晨撇嘴笑着:“小白新婚燕尔才想起为老丈人戴孝,倒也别出心裁。”
而没等他们走到跟前,就见那两人同时抽剑出鞘,竟腾身跃下了水塘。兄弟俩不明所以,都撒手了牵马的缰绳,快步去至跟前。
只听“噹”地一声脆响,两柄剑在半空相交一处,继而两道雪白身影分了开来,轻飘飘落足于水上莲叶之上,又如蜻蜓点水般再次腾起,手中的剑招再次交汇。
朱芮晨与朱菁晨都看得瞠目结舌,却很快忘了去琢磨紫曈为何成了轻功高手,而都惊叹于眼前的惊人景观。
山如画屏,池如明镜,苍翠碧波之间,白衣男女好似一对嬉水鸥鹭,时起时落,同样轻捷,同样曼妙,手中牵动着烁烁剑光,为这幅旖旎图景添上一抹英华之姿,也令这无数盛开睡莲都黯然失色。
这灯火阑珊剑既为爱侣合创以传情达意的双人剑舞,主旨便在于传情,而非供人观赏。
紫曈早在善清宫练武场得见秦皓白与朱芮晨在睡莲池上配合晴风飘演练时,就埋下了心愿,也想有朝一日能与爱人一同操演一番,因此对晴风飘也花了不少心里研习,早已熟稔于心,只待有了足够内力辅助便可使用自如。后来姻缘绝断,昔日心愿已成泡影,重回绿芜山庄后的雪中一舞只能作为绝望之中的情思寄托,却还是未能让他看见。
这是历经磨难之后的夙愿得偿,欢欣畅快自是不言而喻。
秦皓白远非心思细腻之人,从没将与她双剑共舞放在过心上,动手前也不过是抱着陪她玩玩的打算,没想到这一置身其中,立时便被这剑舞的意境感染,不由自主地全心投入。
什么因雨纷扬而生的芥蒂,什么对素玧追杀的防备,什么对前途吉凶的担忧,通通抛诸脑后如烟消散。
这两个人,前后两度在绿芜山庄舞起这套剑法,所存心思都是向心上人展示自己最美一面,从未想过临到与对方双剑合璧对剑共舞之时,才能真正领会到这套传情剑法的精髓,真正舞出了剑中深意。
相比观者所见的美不胜收,亲手演练的相爱之人更是似水柔情填满胸臆,不自觉便去忘我投入,仿若天地间仅余你我,除了情之一字再无大事。
两人早忘了演练剑法的初衷,忘了不远处观看着的朱家哥俩,更没余暇去留意这幅图景已被另外两名陌生人看了去,自然也不会料想得到,被那两人看到会引发将来何样后果。
这情真意切的绝美剑舞,任谁看在眼里,都只会发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叹,那两名偶然见到的观者也不例外。
其中身形清瘦、穿着暗红锦衣的青年公子双眼一霎不霎地看着,心不在焉地问道:“长空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剑术?”
旁边高挑魁梧、着赭色长袍腰系板带、被称为“长空”的中年汉子也是看得痴然,言语间连谦词都忘了用:“我也不知,惭愧得紧……”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绮丽多姿的剑舞……”青年公子喃喃说着,仿佛魂魄都已被那睡莲池上的白衣精灵慑了去。
水池边上,朱菁晨一样是呆望着水上两人说道:“当真令人羡慕,以后我也定要寻一位与我两情相悦的女子,也要与她一同学这灯火阑珊剑。”
“你先把晴风飘练成才是正经。”朱芮晨一向心细如发,此刻也不忘留意周围动静,以防被定王手下盯上,很快就发现了水池对面山岗顶上站立的那两个人,“居然有人。”
朱菁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那边是个二十上下年纪的锦衣公子和一名年近四十、手提佩刀的魁梧汉子:“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公子带着贴身侍卫,不会是与定王府有瓜葛的人吧?”
朱芮晨眼睛一亮,认出了那个中年汉子:“那人……我竟是认得的。”
正好这时紫曈与秦皓白的剑舞完毕,两人各自朝水塘两端身形一飘,落足地上。朱芮晨便腾身而起,在一旁的高树之上稍作借力,直接飞身越过水塘上空,朝那两人的站立之处纵跃而去。
那两人尚未从刚结束的剑舞中回过神,陡然见到有个人如飞鸟般越空而来,都吃了一惊,叫长空的中年汉子立刻握紧佩刀挡在锦衣公子身前。
朱芮晨落地之后笑着抱拳当胸:“长空兄别来无恙,想不到一别两年,咱们竟在此处相遇。”
长空看清他后,也面露惊喜:“芮晨,原来是你。”随后转了身去,朝那锦衣公子道:“公子勿怪,这是属下从前结识的江湖友人,朱芮晨。”
锦衣公子望着朱芮晨,略略颔首:“你且陪朋友叙叙旧,不急。”
说完他便转身走去,前方数十步外的小道上停着一架车辇,另有几名佩刀男子与长空做同样打扮,似是也因见到突然有外人接近了主人,都如临大敌地朝这边冲过来,这时迎了锦衣公子,簇拥着他朝那车辇走去。
朱芮晨感觉得出,这锦衣公子看似随和,实则隐含着高人一等并拒人千里的一份天然高贵。这种天生贵气是他在初见雨纷扬时也曾感觉到的,可这位公子看起来略有些病弱之态,步履轻浮,显然不会什么武功,仍然令他察觉到这种逼人锋芒,就说明这风骨之中透出的气势比雨纷扬更为出挑。
而这公子的穿衣打扮及那架车辇的装潢也是朴素之中透着不凡,更不必说还有着长空对其的恭敬映衬,朱芮晨便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会比定王世子更有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