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曈拉了风吟吟去到西屋楼上房间安置,让她躺靠在床头,为她把脉。心智上的问题本就难以用药石来治疗,紫曈仅能从风吟吟的脉象上察觉她稍有体虚症状,也发现不来别的什么,不由得心感为难,让她受了偌大的刺激,成了现在这样,说到底自己也难以推卸责任,又该怎样帮她恢复呢?
风吟吟望了她一阵,忽然将另一只手覆在了紫曈为她诊脉的手上,说:“郁姐姐,你别为我担心。其实我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也知道这事不是你这位神医能治得好的。”
紫曈感到意外:“你心里是明白的?”
风吟吟面含哀怨:“离开那个鬼地方之后这些天里,我时不时会清醒一阵子,也就断断续续地将发生过的事想明白了。在清醒时候,我就明白带我回来的那位哥哥不是纷扬哥哥,也知道……纷扬哥哥他曾如何待我……”
她说着又落下泪来,轻轻啜泣,“我可是从记事起就认识了他啊!我与他青梅竹马,相处了十几年,他曾经带我溜出府去捉蜻蜓,曾经偷偷往慢待我的姨娘屋里塞蜘蛛……就连今年过年之前,他还曾差人送了外地特产给我。又怎么会在短短一个月过去后,就退亲了?我本不信他会如此绝情,想要找他问个明白,可是……那会儿听褚玉枭告诉我,纷扬哥哥本已到了碧烟谷,是为了讨另一个女子的欢心,故意将我留在那里做人质的,让我再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
她很快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摇撼着紫曈的手臂问:“郁姐姐你说,他究竟遇见了个什么样的女子,就会为了那人忍心将我抛在那种地方不管?他怎至于为了一个后来相识的女子,就置那么多年的情分于不顾,对我绝情到如此地步!”
紫曈木呆呆地听着,任凭她将自己摇撼得前后晃悠,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雨纷扬是在带她去找素玧医治眼睛的时候与之达成了协议,才下定决心向风吟吟家提出退亲,为得到她而扫清障碍;她在梵音教古树下等雨纷扬的时候,风吟吟就在上面的房间里哭个不停;她在决定了跟从雨纷扬,与他打情骂俏,共度那段快乐时光的时候,风吟吟已经从褚玉枭那里听来了这个心碎的消息,被刺激的心智失常……
这些事根本不能去想,随便触碰一下,都是几乎令人崩溃。她一直不知情又能怎样?既然早听说了雨纷扬退亲,就该想的到风吟吟会为此伤心难过,她还抱着一副补偿雨纷扬的心态,觉得跟了他是出于好心,早将风吟吟忘在了脑后,这有多愚蠢,多自私?
紫曈好不容易寻回一点理智,握了风吟吟的手问道:“纷扬他……他没有与那个女子在一起,你不是也见到他去接你了么?吟吟,他已经认了错,回心转意想来补偿你了。我们这就送你去永宁找他,好不好?”
风吟吟慌忙抽回手来,缩了缩身摇头道:“不不,千万别送我去找他!我再不想见到他!”
紫曈有些错愕:“你是无法原谅他了?”
风吟吟满面愁苦道:“经过这回的事我已看清了,他对我没有半点真情真意,即使认错,想来补偿我,也都是并非自愿,不过是心里有愧罢了。我又何必还要贴上门去?将来面对他,只会时时提醒我这段痛彻心扉的经历,再去找他,就落得两厢都不自在。还是再不相见的好。”
紫曈想了想,又问:“那我们送你回家,去找你父母亲怎样?”
风吟吟更是眼神灰败:“你不晓得,官宦人家对待子女大多没多少怜爱。我生母早亡,父亲与后母本就待我冷淡,这次我被退了亲,还偷跑出来这一大圈,早将名声毁于一旦,他们一定巴不得让外人都以为家里这女儿是死了。我再回去,就是打他们的脸,他们绝没一个人会想再见到我。我只能去过连丫鬟都不如的日子。”
紫曈心酸不已,这个曾经出身富贵又有着未婚夫的幸福姑娘,竟然已经沦落到与自己类似的孤苦境地,而自己还有医术傍身,她从一个大小姐跌落到眼下这地步,其实比自己更要无助可怜。
“这样下去,你又该怎么办呢?”紫曈像是在问自己,事到如今,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曾经的无心之失呢?
风吟吟缓缓抬眼来望着她,脸色泛红,有些怯怯地问:“郁姐姐,你与那位送我回来的哥哥很熟稔的吧?你可知道……他有没有心上人?”
紫曈仿若胸口中了一记重锤,一时气都要喘不上来,更是回答不出一个字。
风吟吟转开目光,失神地接着说:“我知道自己这想法荒唐的紧。只是……如今褚玉枭不在了,在这世上我再没一个可信赖的人,我只知道这位哥哥是个绝好的人,只敢信赖他……郁姐姐,你知道他些什么事,都来为我说说好么?他若是另有心上人,我绝不会缠着他不放。若是没有……好歹让我暂且追随着他,即使为他做个丫鬟,照顾他的起居什么的,也是好的……”
紫曈愣愣坐着,目光呆滞,无可回答。
这算怎么回事?就因为她无意间抢了风吟吟的未婚夫,就该将自己所爱的人补偿给她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