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外没有教众收拾,处处残留着千余人来往过的痕迹,透着些繁华散尽的意味。
一行人去寻来各自坐骑,上马离去,一直是紫曈走在最前,余人跟在其后。他们都知道临当此刻,最难过的莫过于紫曈一人,都有心去劝慰几句,又都不知从何说起。她所经历的磨难,所面对的难关,再怎样烦恼伤怀都不为过,实在是无从开解。
陆颖慧因万蓉嫣与那几人的隔阂而陪她行在最后,与前面的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两人也是沉寂良久,万蓉嫣忽小声道:“颖慧哥哥,你真不会有何勉强么?”
陆颖慧转头来看她:“什么勉强?”
万蓉嫣垂着头道:“他们成不了亲,有了这次夫人的作梗,更加没了希望。你真没想过……自己去照顾她?”
陆颖慧叹了口气:“你怎么又疑心起这事?他们……他们的事我现在也不知如何处置,但那都与我自己无关,无论他们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再起去代替皓白娶她的心思。你放心就是。”
“你现在能这么说,是因为见到他二人都在。将来若是见了她孤苦伶仃,过得不好,又怎可能忍心不去理睬?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万蓉嫣顿了顿,说得既苦涩凄凉,又毅然决然,“你可不要因为可怜我就选了陪我,我可怜,她也可怜,你勉强的了这一时,勉强不了一世。一辈子还长着呢,与其将来后悔迟疑,还不如现在做个了断。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离了别人就活不成的人。”
陆颖慧望了她一阵,伸出手去拉住她的一只手:“蓉嫣,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后悔迟疑的人,既然决定了陪你,就再没动摇的道理。他们的事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我做到仁至义尽也就罢了,不会让其影响到你我。”
万蓉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可神情却不显得放松,只是勉强带过。陆颖慧心底也明白,事情正如她所忧虑的那样,紫曈决定了孤单一世,可将来若真见了她过得凄惨无助,自己又怎可能忍心视若不见?而依着他们的关系,他已经很难退到朋友的位置,只要插手帮忙,就会显得意味不明,对万蓉嫣也不好。换言之,只要紫曈孤身一人,他就也难以彻底解脱。
陆颖慧不自觉地朝前方夜色中隐约可见的雨纷扬背影望去,隐隐想到,现在可是最容易被这人趁虚而入的时机,如果真会是那样,自己又能如何阻止?
一行人于夜半时分回到了那座山村的住处,静静回去各自房间休息,陆颖慧也为万蓉嫣安排了落脚之地,这一夜就这样过去。
紫曈怀揣着满满的心事,根本难以入眠,只在临近天亮时眯了一觉,再醒来后却不愿起身。分别近在眼前,她不想面对,又无力阻止,对雨纷扬她有心去补偿,又难以决断,只能延挨着时候,真想干脆一觉睡死,免除去面对这些事的麻烦。
可该来的总也逃避不开,听到外面传来那几人的说话声,知道只有自己一人还未露面,紫曈只好爬起身来,简单收拾之后走出房门。
其余七人确实已经聚在了屋前平台上,朱芮晨一如既往地面带笑意,看了紫曈一眼,说道:“好,人到齐了,咱们也该动身出发了。方才去向山下村民辞行时,听他们说起东边那座镇子上,这几日正为欢庆端午佳节举办‘火龙会’,就是个晚间聚集庆贺的集会,是这方圆几百里内,全年最热闹的时候,村民们请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我想咱们反正往东也是顺路,就赶上一白天的路,到那去逛逛正好。”
端午,紫曈一瞬间满是感慨,原来都已到了端午佳节的时候,她不由得朝秦皓白看过去,上一次佳节时参加的晚间集会,还是与他一同逛的中秋夜市,那一晚雨纷扬也在。算起来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九个月,却已经恍如隔世,他们三人间的关系都已历了数不清的起伏变换。
朱芮晨朝他们一个个地看过去:“咱们七人这回一同出生入死,也都该算得上生死之交,哦,再加上万家妹子可是八个人了,这次事情了结,眼看咱们就要分开几路,各自分离,不如在分手之前,好好再聚这一次,玩上一个晚上。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万蓉嫣只站在陆颖慧侧后默不作声,紫曈、秦皓白、雨纷扬、陆颖慧、朱菁晨、卓红缨互相看来看去,既没一人提出反对,也没一人显露出点滴兴致。分手之前最后的聚会,再怎样强颜欢笑也快乐不起来。
朱芮晨道:“既然大家均无异议,咱们这便上路吧。”
路上仍与昨夜相似,除了二朱兄弟与卓红缨偶尔闲聊几句之外,余人都是一言不发,大半天的路程走得尴尬又沉闷。
本来分别在即,每个人都有放心不下的人,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还是都不愿开口。仿佛只要不将话说出来,就还有希望延挨着时候,将分别推迟下去。
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了村民所指的那座小镇。这镇子很小,与吉祥镇相差甚远,又地处边陲,远非繁华之地,只是临到这佳节时候,周围远近许多小村小镇的人都过来凑热闹,参加这个火龙会,才呈现出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
放眼一看,曲折错落的小街之间处处挂满竹编纸糊的彩灯,商贩沿街摆好售卖土产小食的摊子,杂耍艺人表演着各色绝活,乡民们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多数为异族打扮,戴着繁复的银饰,在街心游荡嬉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本是心情沉重的一行人来到这中间,也不自觉地受了感染,心头多了几分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