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被白拿了芋头的两个人愣了片刻,卓红缨想起身跟过去,朱芮晨摆手拦道:“没有你的事,不必去管。坐着烤你的芋头,这年头能烤好自己的芋头就已难得,管不得别人太多闲事。”
紫曈沿着山间小路走着,一边撕着芋头吃,一边面露苦笑说着:“初见大哥的时候,他曾经拿我为情所困的事来刺我,还直言不讳地说:见到我也伤心难过,他就觉得好过多了。我还骂他幸灾乐祸。现在看来,其实我也会有相同想法,却终于明白这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伤心,我这点伤心事又不比他们惊天动地,有什么必要这么自怜自伤呢?这么一想,确实就不那么难过了。”
秦皓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向她开口,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理个清楚,别再暧昧不清下去。可惜秦少主向来不善言辞,一张嘴就是个不合时宜的开场:“你现在,不生纷扬的气了吧?”
紫曈脚步猛地一顿,回身蹙着眉头,端详着他的神情,肃然问道:“你来说实话,你在想些什么?可别说你是觉得他人挺好的,想劝我对他好些,甚至从了他的心愿!你要是敢来劝我这个,我就……”
她瞬间气得手足震颤,无所适从地看看周围,托起手中芋头狠狠道:“我就将这芋头砸在你脸上!”
秦皓白怔怔地望了她一阵,才道:“我若是告诉你,其实方才我是极力忍着,才没去将他狠揍一顿,你是不是能好过些?”
这情景倒像是善清剑仙生怕遭受芋头砸脸之灾,才战战兢兢地临时变了说辞。
紫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总算略略解了心头阴霾,俏皮笑道:“好啊,那你继续忍着吧。”说完就又转身顺坡朝下走去,脚步轻快了许多。
秦皓白跟上来道:“可是……”
紫曈打断他道:“哎,今天我就听这一句话,其它的都不想听。有话明天再说吧,今天谁也别再来烦本神医!”
秦皓白停了脚步,看着她脚步欢跃、裙裾飘扬地下了山去,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连雨纷扬都让他先来挑些她爱听的话哄哄她,就先别来给她火上浇油了。只是,但愿方才这句话不会增加了她的希望,让她以为复合有望了……
他无意间抬头朝远处望去,见到远方的一处山腰上隐约升起了些烟气。秦皓白心中一动,辨了辨方位,确定那里是他从前勘察过的地方,本来没人居住,只有几间早被废弃的破屋,那烟气也不似寻常炊烟,而是透着青碧色,难道是梵音教的人?
这几天他们时时警觉,一直未发现梵音教的动向,山下村子也未见来过生人,这会儿若是有梵音教教众出谷去到了那里,不知是否会与他们有关。秦皓白往自己人的住处方向望了一眼,想到这个个伤心的一众同伴,就决定还是先不通知他们、自己过去查探一下的好。当即腾起轻功朝那边赶了过去。
想一想真觉得自己这伙人前景堪忧,光是几颗毒蘑菇就将他们搞得四分五裂,东倒西歪,怕是都等不到与敌人对战,他们自己能保证不内讧就不错了。
紫曈沿着山下小径信步走着,回想着雨纷扬的那些话,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什么小白嫌我碍眼乱心?什么我比你处境更难,更易刺心难过?你知道个什么!我与小白是不能复合,是做不成夫妻,可我们依旧两情相悦,小白依旧想要替我揍你出气!我的处境明明比你好多了,凭什么你要来说我的风凉话?”
她一边念叨一边走着,也不知离开了住处多远,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紫曈以为是说坏话正被雨纷扬听见了,连忙转身,见到一个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几乎要挨到她身上。
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身上穿着破旧凌乱的异族服装,耳上颈上挂着些银饰,脸色黝黑,上面横横竖竖爬满了皱纹,正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布满茶渍的黄牙,看着她。
紫曈陡然见到如此样貌怪异的一个老太太出现在咫尺之遥,吓得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慌忙退了两步。
那老妪跟上一步,操着有本地口音的汉话笑呵呵道:“小姑娘你是东边来的人噶?这细皮嫩肉真好看得很。”
紫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要朝她笑笑打个招呼,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见那老妪低头在自己绣得花花绿绿的腰包里翻了翻,突然抓了把药粉出来朝紫曈一抛,在空中形成一团淡紫色的烟雾。
紫曈慌忙后退,心头大惊,这老太太洒的明明就是那毒紫花的干粉,这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善清宫的人啊!此时她没带青元剑,就连忙将手扣在了腕上针筒上,可没等发射,就被对方擒住了手腕。
那老妪看起来老态龙钟,想不到力气奇大,动作也很迅捷,抓住紫曈手臂之后将其一弯,在紫曈按下机关的一刻让针筒已经转而朝向了她自己,这一支银针就钉在了紫曈自己的脖子上。
紫曈顿时麻倒在地,张口叫了声:“小白!”
那老妪抓过她吃剩半块的芋头,整个塞进了她嘴里,让她再喊不出声,随后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老人家做的药用在这里人的身上都没哪些药力了,早想寻个中原人来试试,小姑娘你正合适。”
说完就将紫曈拉起,扛上了肩头,顺着山脚朝前走去。紫曈心里这个气:要不是小白非要废了我的武功,我何至于连这样一个老家伙都对付不了?
若被秦皓白、雨纷扬之辈听到她还在为那不满一个月的内功遗憾,口口声声将那也称作“废了武功”,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