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华夫人脸上惊愕更甚,说不出话来,仿佛生平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如果母亲当年不是执意带我离群索居,我本就该是他们中的一员。善清四公子,本就该是善清五公子。”
雨纷扬露出外人从未见过的真切微笑,缓缓说着自己的憧憬,“这些天与朱芮晨他们朝夕相处,也听菁晨为我讲了不少过往趣事。我便想过,倘若我从小与他们生活在一处,我一定也会如现在一样与菁晨混得最为热络,或许也会与他一起去为那三个人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看他们的热闹……”
他越说越是沉浸其中,真情流露,仿佛真的已经置身于那样的快乐之中,“那样的话,颖慧不会敌视我,大哥也不会提防我,紫曈……她即使仍然选的不是我,也至少不会对我起过杀心。那样有什么不好?您身为母亲,就不愿见到儿子过得喜乐无忧么?我父亲,难道真会强迫儿子去做违心之事么?”
戚华夫人怔怔地落下泪来,痛心疾首地退了两步,点头道:“好,好,好,你去告知他们你的身份,去与你那好兄弟相认,去做你的善清五公子好了。母亲是强迫你的恶人,你大可以将我忘了,不予理睬。”
雨纷扬又是深深一叹,原来就猜着母亲对付他的招数在泫然欲泣、苦口婆心之后,会是痛心疾首,这一回他果然逼她首次使出了这最终一招。这些表现之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道理说不服她,真要完全逆了她的心意行事,只会让她郁郁寡欢地了此残生,她除了他这儿子,也算是一无所有了,他将这些憧憬说出来只是寥解心中块垒,又怎能真为了自己这点小向往,就将母亲这根深蒂固的执念弃之不顾?
她再没道理,也是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亲生母亲。
“母亲放心,我会继续尽全力争取为您达成心愿。”雨纷扬又换为了漠然冷淡的神情,“只不过,向善清宫报仇这事我不会再做下去,他们不是我的仇人。父亲或许会想要见到我替他复国,却绝不会想见我同室操戈。”
说完他便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戚华夫人追上两步道:“你要想明一件事,你这身份倘若告知了他们,让善清宫知道你有心夺位复国,他们定会来插手阻止。”
雨纷扬自然明白,善清宫的人若是得知二皇子的独生子在做这么凶险的事,那是决计要来劝阻,甚至强行阻止的。这是他们的好心,是对主人的忠诚表现,却是与母亲的要求背道而驰。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们。”雨纷扬又回头望了一眼,“宇文禛一定盼着你搬回王府去住,你不妨顺他心意好了,总好过你自己在此孤单度日。反正你本也不想让吴千钧透露你的行踪,让善清宫的人找到你,不是么?”
说罢就迈步走去。戚华夫人走到门槛之外,目送儿子踏着余辉愈走愈远,心下也是五味杂陈。她知道一旦被吴千钧得知她有意差遣自己儿子去敌对善清宫,他一定不会继续为她保守秘密,所以必须想办法封上吴千钧的口,这才差人去为之下了忘忧花。
如今吴千钧向秦皓白透露了她的下落,还是没提纷扬的事,她却想不到这儿子自己反倒脱离了控制,再不愿与善清宫为敌。她察言观色,已明白问题关窍是系在那个紫衣姑娘身上,不禁深深忧虑,谁知道再过些时日,他会不会连这复国大计都想抛却不理了呢。
到时不说她会如何失望,光是宇文禛,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与善清宫这不可告人的隐秘身份就是个抓在对方手里的巨大把柄,那可绝不是一个说放下便能随手放下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