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薇神情苦涩:“男女之情发乎于心,哪里有什么高贵下贱?我原来见到芮晨对我不理不睬,也觉得自己下贱,后来才知,世上认定我下贱的,其实只有我自己一个!正如现在的你一样,你已经堕入魔障,明明是只有你自己才觉得你下贱,还要迁怒于她。紫曈又做错了什么?你还不快点清醒过来……”
雨纷扬打断她道:“你住口!凭你也配来给我讲道理?我现在就是要她的命,将来会不会后悔,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再不闪开,我就连你的性命一并取来!”
傅雪薇见他油盐不进,急急思索着对策,低头朝紫曈看去,为她理了理脸颊边的乱发。紫曈不知何时闭起了双目,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傅雪薇轻叹了一声,将她轻轻放到了雪地上,“你不必费事了,她已经死了。”
一时间万籁俱寂,良久无声。红衣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白雪之上,脑后长发散开,好似绘在雪地上的浓墨枯笔。一阵凉风吹来,绣着金丝凤蝶的衣带飘飞于空中,闪着跃跃光芒。
雨纷扬踉跄退了一步,涩声道:“你在骗我,你……是为了阻我杀她,就来骗我。”
傅雪薇轻轻打理着紫曈的长发与衣衫,淡然道:“你在里面已经伤了她,方才又对她动了手,再加上她精神受到重击,双目失明,完全没了求生之念,你还以为她的命有多硬?她就这么死了,又有什么奇怪?”
她抽回手来,看看手上从紫曈伤处沾染到的血迹,叹了口气,流下泪来,“我本还想着要寻到机会对她稍作补偿,想不到……连致歉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她便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你虽然没了给她最后一击的机会,却依旧是亲手杀她的人,还有什么不解恨的么?”
雨纷扬被这些话一字字锤击着心,感到全身渐渐变得比周围的冰雪还要冷。心里惶恐万分地对自己说着:她死了,以后再没人会乱我心神,再没人会如她那般藐视我,抗拒我,伤我的心,我终于又能回到从前,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这有什么不好?明明是好得很!这才是一了百了,才是彻底解脱。
只可惜再怎么劝自己,他不但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还清晰感到全身上下都积聚起如寒冰彻骨般的痛楚。他一动也不敢动,似乎随便一动,身体都可能会瓦解为千万碎片。
傅雪薇抬起泪眼来看他,伸手将自己的长剑捡了起来,“我倒忘了,你显然还不会甘心于此,你还想要割下她的头呢,不如我来代劳,如何?”
雨纷扬如疯了一般扑上前来,拉过紫曈护在怀里。心痛来得铺天盖地,前一刻还觉得被她刺得心伤是最难忍受的事,此刻方知,得知她死去的痛苦比那要强烈千倍万倍。
身体在痛到极限之时,就会为自保而寻求出路。雨纷扬感到耳边嗡嗡作响,头脑中的意识似乎在被迅速抽离,这样下去,他就会变成一个心智全无的疯子,一具行尸走肉。原来这就是上天为他这一晚的冲动所安排的下场,用他引以为荣的过人才智为紫曈陪葬。
雨纷扬仰起头来,望向墨蓝空阔的天空,潜意识觉得,这样也不错。如秦皓白那样的自绝而死不是他的作风,就用这样的代价来补偿她吧。
眼看这场激烈的两败俱伤就要如此结束,他终于留意到,怀里的人分明还有着呼吸心跳。雨纷扬宛若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连忙抓起她的手腕按她腕脉,只觉脉象虽弱,还算平稳,显然并没致命之伤。
雨纷扬急慌慌地朝傅雪薇看去。傅雪薇神情淡淡地望着他道:“现在你是在怨我骗了你,还是庆幸只是虚惊一场?”
心智随着紫曈经历了一番死而复生,所有的愤怒、嫉恨、杀意都雪化冰消。雨纷扬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却滑下两行泪水,“多谢你……雪薇,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