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缕凉风吹入窗口,最后一支蜡烛也熄灭了,屋中一片昏黑。
夏家大小姐看着立在窗边那个模糊的人形,惊恐地喘着粗气,全身颤抖。那边的人走近一步,手中的柳叶刀在窗外映入的月光下微微闪耀。
夏小姐缩身退了一步,带着哭声道:“明明是……是他来勾引我的,我初时本还不理他,你不去找他,怎反倒来找我?”
那边走来的人来到窗外映入的月华下停住脚步,露出一张清华美艳的女子脸蛋,唇边挂着冷笑道:“我傅雪薇看中的男人,你还不屑于理,那你更该死了。”
说着便要上前出手,夏小姐将身子紧缩到墙角,发出一声惊呼。忽听庭院中传来一阵杂乱声音,似是有不少男子一边吆喝一边迅速围拢了过来。
原本畏畏缩缩的夏小姐陡然胆气壮了,得意起来:“爹爹他们被惊动了,我家的护卫师傅们可是功夫很高的,你若现在立时逃走,还有机会,再想害我,可再别想全身而退!”
傅雪薇冷笑道:“我能否全身而退,不劳你操心!”
夏小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目中映出的最后光芒仍是柳叶刀上的寒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被一名男子勾引失了心,想要嫁他又嫁不成,这已经是自己吃了大亏,又不是占了谁家的便宜,为何事后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呢?
夏小姐果然没有说大话,几个护院教师都是夏家高价请来的武师,教出的徒弟也算不得庸手,数十人一拥而上,傅雪薇应对起来颇感吃力,一时根本无法冲出重围离去,一个没留神便被人在肩上划了一道伤口。
感觉到疼痛袭来,傅雪薇才开始心慌,她来杀人是志在必得,即使置身险境也在所不惜,但从前毕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危急时刻。面前的人们个个凶悍强横,她刚杀了他们主家的小姐,若被逮住,会落得何样结果?傅雪薇焦躁起来,可越是焦躁,手上招式越是散乱,更是险象环生。
忽感腰间一痛,又被一杆锁子枪戳中,这下比肩上伤得更重了几分。护院们被她伤了几个,本已生了怯意,这一见刺伤了她,又都士气大振,纷纷吆喝着要将她活捉。
傅雪薇紧咬牙关支撑着,她来此是为了杀掉与朱芮晨勾搭到一起的贱人,怎能甘心为那种人偿命?倘若死在这儿,无论是朱芮晨还是善清宫的其他人,都不会晓得她的下落,那岂不是冤枉死了,她才不能做这种冤死鬼。可腰间的伤口不断出血,失血与疼痛已经折磨得她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这样下去又怎还能脱身?
危急时刻,忽听耳边风声一响,一道青影飘了下来,挡在了她身前。傅雪薇完全没能看清他如何出招,便见围在面前的护院们都被逼得惊呼退步。傅雪薇看着面前身着青衣的颀长背影心头狂喜,一定是他!她上一次见到他,他就是穿了一身青衣,一定是得知她在这里,他就赶来救她了。
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臂,那人却朝一旁撤开一步闪开了,同时手掌轻挥,以一股无形掌力扶了她一把。火把和风灯的光芒之下,傅雪薇看清了他的脸,但见眉目疏朗,英华隐然,却全然陌生,原来他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巨大的失望令她一时陷入木然无感。她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子从危机中解救,又迷迷瞪瞪地跟着他去到了一户宅院。路上他没说什么,她也没问什么,倒像是互有默契。实则,是傅雪薇自从一年多以前宫主婚宴那晚开始,就陷入了一种心灰意冷的心境,时常懒怠怠地随遇而安。
这人既然出手救她,想来大概没什么歹意吧,她懒得去多问,也懒得去琢磨对方的居心。
去到一个房间中,傅雪薇也不理睬那人拿给她的伤药和绷带,自己撕了衣摆为布条来包扎伤处。那人也不回避,抱着双臂半靠半坐地倚在桌台边看着她,傅雪薇也不在意,隔着衣衫草草包好伤口了事。好在伤只及皮肉,止了血也就无碍。
这一脱离了险境,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傅雪薇再怎样随遇而安,也难免对那人心生好奇,又忽然想起,方才在夏家院中这人搀扶她所用的那股无形掌力。
“你竟会使‘顺水行船’?”一想到这点,傅雪薇才开始意识到面前这人非同一般。
那人浅笑一下,终于开口说话:“你头一句要问我的,就是这事?”
这嗓音极其好听,他的相貌也好看的很,可惜他不是她期盼见到的那个人,而这一笑之态,却令她看得有几分迷茫。
动情之人,常常会情不自禁地随处寻觅与心上人的相似之处,哪怕是见到有人与他打扮相同,穿着近似,也会为之悸动。这是傅雪薇头一回在别人脸上发现与心目中的那个他相似的神情。
同样犀利逼人的目光,同样自信满满的神态,同样狂傲自得的微笑,这样的组合只会出现在极富智慧又满怀自信的人脸上。她一直认为自己爱上的那个人是人中龙凤,如他那般年纪轻轻就足智多谋的人,世上再寻不见第二个了,所以也全不用指望能在别人脸上见到与他相同的神情。
眼下,她却见到了。雨纷扬只凭着与夷吾公子稍有相似的神情气质,不但成功吸引到了傅雪薇的注意,还轻易让她在心底对他形成了一份莫名的信任——与心上人有着相似之处的人,想必不会是坏人。这就是一个情迷心窍的女子得出的结论。
“我知道你有着疑问想要问我,这样吧,”雨纷扬掸了掸衣袖,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来说一些你的事,如果说对了,只需你点点头,若说错一条,便容你问我一句,我必会知无不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