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很清楚,他已然做过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明明是他欠她良多。一想到将来总有一天会迎来与她的反目成仇,他心间蓦然一痛,但也很快便淡去了。他绝不是个会为儿女私情左右意志的人,雨纷扬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
紫曈满心都是对他的亏欠,已无心去理会他的哑谜,忽又想起了风吟吟,想起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无法得到丈夫真心的那个可怜女子,更是内疚自责又无措无奈,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雨纷扬道:“眼下光是想怎么对不起我,已经够让你头痛了,还是先别去想欠吟吟那份情的好。”
紫曈听到又被他读了心,不禁苦笑道:“我想起颖慧哥哥说我的一句话,拿来说你也是一样,那便是:与你说话真是随时都在提心吊胆。”
雨纷扬又回望向高处的善清宫:“朱大哥特意遣你来送我,不就是为了让你劝我忘情么?我自然是该顺了他这份好意,先将心意表露个清楚,给你这个劝我的机会才是。现在你便可以来劝我了,秦夫人。”最后这三个字的称呼尤其说得意味深长。
紫曈望了他一阵,又不禁笑了出来,自以为是理解了他的磊落之意,说道:“你哪里还有什么需要别人来劝的?你总是最最明白的那一个,总是想得最最清楚、最最洞察一切的那一个,你……你分明就是一副幕后主使的模样。”
雨纷扬目中光华一闪,缓缓颔首:“不错,你总算看透了我。”这个幕后主使他已做成了,这个身份,他永远也不能摆脱,所以即便偶尔因她的缘故,内心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也都只能是转瞬即逝。
雨纷扬飘身上了白马:“回去吧,再耽得久了,难免要累得皓白不高兴。他若是再对我起了第二次杀机,我怕是不易逃得过了。”
紫曈笑着向他挥挥手道:“保重。”
雨纷扬微一点头,就此催马离去。
山坡顶上的朱芮晨与陆颖慧望着这边,沉默良久。那边雨纷扬已上马离去,又在行出一小段路后慢了下来,回首向紫曈望来,向她挥了挥手
陆颖慧冷笑一下:“大哥,你叫紫曈去与他话别,真的只因觉得与他同病相怜而发个善心?”
朱芮晨懒散地挠了挠头发:“他眼下显然还未察觉我的打算,可谁知他事后会不会回过味来?我主动叫曈儿去送他,也是表一下姿态,多给他吃一粒定心丸,让他觉得我确实将他视作了自己人。由此稳住他,才好争取到时机,供我们放手去调查内幕,掌握更多线索。”
陆颖慧紧紧皱起双眉:“你这可是利用紫曈去稳住他!”
朱芮晨呆了呆,仿若刚明白过来一般:“是啊,这样看来,确实是我利用了曈儿。唉,我今日才知,夷吾公子竟是一个腹黑下作的狗头军师。这也没什么,既然该我来做这个军师,再不腹黑不下作,难道竟要眼睁睁看着主公为人算计?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陆颖慧没好气地打断他:“究竟有没有必要为了对付他,便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朱芮晨抱着手臂,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是他算计咱们在先,我想要反手,不利用一下他的弱点,还能怎么样呢?这可是我与他较量以来,头一遭占了上风。”
雨纷扬与朱芮晨,这两个智谋相当的人,首次相见是在吉祥镇上以相同穿着打扮闯入定风堂剑阵营救紫曈与朱菁晨,上演了一幕“双剑合璧”。二次相见是在瞿阳城外的村镇之中,从那时起,两人便开始了互相猜心算计,总算到了此时,朱芮晨利用了雨纷扬为紫曈而乱心的空隙,棋高一着算在了他前面。
陆颖慧虽有些愤懑,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深知自己这样以情为重的性子绝难对付得了腹黑阴险的敌人,朱芮晨的布局还是有其道理的。
忽听朱芮晨提高了声音道:“臭小子,偷听的很高兴么?还不快滚出来!”
陆颖慧朝旁边一看,见朱菁晨身形一飘,从坡下跃上。原来他早就躲在一旁偷听。
朱芮晨道:“你小子也听了好一阵了吧?有何看法?”他知道这个弟弟虽然比他小着八岁之多,却从小机灵过人,有时看人看事见解独到,不在他这个哥哥之下,所以也常会参考他的意见。
朱菁晨往坡下望了望道:“我觉得纷扬哥哥没有你们觉得的那么坏,即便做过一些坏事,很可能也是有着他的苦衷。除了陆二叔之死的嫌疑之外,你所怀疑到的事情当中,并没有那件有了不可收拾的恶果,也便是说,他并没有把事做绝,与我们结成死仇。说不定,咱们还有望将他争取过来,做个朋友,也未可知。”
这番言辞全然出乎朱芮晨与陆颖慧意料之外,两人定定地看了朱菁晨一阵,陆颖慧转过脸去不屑与之讨论,朱芮晨则哂笑道:“我知道了,你这孩子是被他卖好给收买了。以后但愿他能看在你这份知己之义上,饶过你的性命就好。”
朱菁晨不留情面地抬手指着他道:“你一个连曈儿姐姐都要利用的人,才是真正的坏人呢。”
朱芮晨刚一撇嘴,转眼看见陆颖慧也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便有些悻悻:“自家妹子,又不是外人,利用一下又怎么了?反正咱们心里都有底,她又不会真被雨纷扬勾引了去。被我利用这一遭,她连头发也不会掉一根,又有何不可?”
朱菁晨道:“这话你自己留着向小白哥哥解释吧。”
朱芮晨立时将脸一板,指住他的鼻子:“臭小子,你敢去向小白告密,仔细我揭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