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隐然心酸。那会儿的他不光是为父母亲之死难过,更是因为体会到父母亲之死有着他的原因,满心负疚,若非那样,他也不至于有了后来这份自暴自弃的心态。生无可恋,正是自那时而起。
当年的秦霜月很喜欢睡莲,那么当时的他家里一定也种着睡莲。童年时的他与陆颖慧,想必就时常在陆家的睡莲池边玩耍嬉戏……
紫曈望着睡莲枯叶出了一回神,说道:“那时候颖慧哥哥还没有来善清宫,不过大哥与菁晨已经在了吧?”
朱夫人又含笑道:“我生的这两个孩子,真真是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小白来的时候十二岁,芮晨十五岁,菁晨七岁。当时的芮晨正是最最捣蛋的时候,活脱一个混世魔王,我们都拿他很没办法,只好提着耳朵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看这位少主,要将他当做主人来尊敬爱戴,决不能欺负他。”
紫曈扑哧一笑:“大哥他……一定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脸就去欺负小白。”
朱夫人笑道:“真是被你说中了。小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哪会甘心去拿另一个小孩当做主人尊敬?当时芮晨已然跟着我们练了好几年的武艺,小白却只在陆家随便练了几手功夫,决计不是芮晨的对手。我们时不时就见到小白头上脸上带着点伤,问他怎么来的,他却不说。我们后来才渐渐知道,竟是芮晨那小子使得坏。”
紫曈想着昨天所见秦皓白与朱芮晨的追逐情景:“小白受了委屈,一定不会去跟人诉苦抱怨的。不过将来有了机会,也一定会自己报仇找回场子。后来他的武功超过了大哥,也就成了现在这样他赶着大哥跑的状况了。”
朱夫人感叹:“说起来小白真是个练武奇才。才不过三两年的工夫,他的本事便不在芮晨之下,芮晨再也欺负不成小白了。郁姑娘,你来猜猜,后来的情形又是如何?”
紫曈想了想道:“后来,颖慧哥哥就来了吧?”
朱夫人点头:“不错,所以芮晨终于又寻到了一个人可欺负。”
原来可怜的颖慧哥哥就是个顶替小白被欺负的受气包。紫曈一时笑不可支。
朱夫人也跟着笑了一阵,又道:“颖慧的脾气比小白好得多了,当初小白受欺负便还手,不管打得过打不过,先打了再说,所以才总是受伤挂彩。颖慧却不同,芮晨抢了他的吃的,他就任他去抢,弄坏了他的东西,他也不在意,只有芮晨终于向他动手了,颖慧才会哭着去找小白诉苦。”
紫曈大为惊奇:“颖慧哥哥会哭着……去找小白诉苦?”
朱夫人笑着点头:“是啊,那会儿的颖慧是十三还是十四的样子,按说也不小了,大概也是因为失去了母亲的关系,总是一副小女孩般的委屈模样,动不动就哭了。有时我们不留心,说话让他会错了意,也会见到他躲在一边哭。”
紫曈心感好笑之余,更觉心酸。说起来虽然是陆颖慧之父亲手造成了秦皓白的不幸,其实陆颖慧的命运也不比他好上几分。生母害死了他的哥哥,又被嫡母复仇杀害,他悲伤愤恨,却报仇无门,一样是不幸的很。
而且他性子内敛,心中郁愤更难发泄,也就愈发郁积在心,使得他越来越是阴郁脆弱。那时的他来到善清宫,可与小白这个少主不同,他其实是寄人篱下,被朱芮晨这个地头蛇欺负,当然是委屈的很了。
而成年后的陆颖慧头一次爱上了一个姑娘,却还是单恋不得……紫曈忽觉得自己好对不起这位颖慧哥哥,他是那么好的人,怎会落得如此凄凉的结果?可是,自己又完全没办法补偿他什么。
朱夫人继续道:“那时的芮晨可都十八了,却还是动不动便去找茬欺负颖慧,就是一副恶霸做派。好在还有小白照顾颖慧,芮晨欺负了颖慧,颖慧就去找小白哭诉,然后小白就会气势汹汹地来找芮晨算账,芮晨已然打不过他,只能逃跑。他当时虽然还未练成晴风飘,轻功却一向学得很好,小白打得过他,却跑不过他,所以我们便时常看见小白挥着宝剑,满院子地追芮晨。”
这一套生动形象的描述直将紫曈听得目瞪口呆,也立时驱散了她的戚哀。
夷吾公子欺负班输公子,班输公子找庆卿公子哭诉,庆卿公子为班输公子抱不平,挥着宝剑满院子地追夷吾公子,这个画面,实在难以与她所认识的那三个人相匹配。
朱夫人自顾自地笑起来:“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唯一不同的是,后来颖慧大了,终于不再哭鼻子了。他们三个都逐渐成了年,可还总是芮晨欺负颖慧,小白替颖慧抱不平去追芮晨,却又追不上的状况。”
紫曈愣了愣道:“朱婶婶,你怎么没说菁晨在这些事里做些什么?他也生活在这里,而且也是那样机灵好事的性子,怎会没来搀和这些事?”
朱夫人笑道:“他怎会不来搀和呢?弟弟总是追着哥哥走的。芮晨欺负颖慧,菁晨就来做他的帮凶,不过这孩子在某些地方比他哥哥还要滑头。他帮着芮晨做坏事,却懂得不露痕迹。比如芮晨想找颖慧的麻烦,菁晨就来告诉他颖慧哥哥正在哪里,然后领着芮晨去了。菁晨自己却只看着不动手,等到小白来为颖慧报仇了,菁晨又会摆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无辜模样,指着芮晨说:‘都是哥哥做的。’于是自己落得个好孩子形象,还得以看热闹看了个够。”
紫曈又是笑不可支,简直要笑得背过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