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慧说着,盛了一小碗汤递给紫曈。
紫曈道了声谢,接过来尝了一口,只觉沁香扑鼻,四肢百骸都随之舒畅了许多。她看了看周围道:“这么大的山庄,仅有你一人打理么?”
“原本有几位家人替我照料。不过前阵子便听说有人要来于我不利,我担心让他们受到波及,便将他们遣散了。现下确实仅剩下了我一个。”
这里仅有他一个人在,那么她晕倒之后,只能是由他抱去了床上……紫曈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发窘。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刚到时,陆颖慧曾提及秦皓白,眼下又不来向她问起吉祥镇上发生的事,倒像是心里有数:“公子,中秋时吉祥镇上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对么?”
“知道了大概。”陆颖慧淡淡道,又为她添了些汤,似乎对这话题并无兴趣多说。
紫曈愣了片刻,忽然醒悟了过来:“是他……是他在那之后,来过你这里对么?”依着朱菁晨所说,当时的秦皓白“失魂落魄”,那时的他自然更可能来投奔这位挚友,而非回善清宫去面对那些部下。紫曈也就此惊觉,朱菁晨坚持支她到这里来,原来是有着促成她与秦皓白见面的打算。那么他是已经走了?又是何时走的呢?
陆颖慧不禁苦笑,将一小壶水放到火炉上烧着:“皓白将当日的事只与我说了个大概,我听出你与他之间似是出了什么尴尬的事,就想不来与你提起他。可惜你太聪明,想要瞒你什么事,可不容易。”
紫曈愣了片刻,觉得或许该解释两句,便讪讪道:“公子,其实……在吉祥镇上,我与他生了一次误会……”
她说得犹犹豫豫,陆颖慧却接上她的话头道:“听皓白那意思,倒不像是什么误会。”
紫曈心中又是一阵慌乱:“他……说了什么?”
陆颖慧却未回答,转而朝她微笑道:“何必在意他说了什么?你来找我,难道与我之间除了皓白,便没其它的事可说了么?”
紫曈极想多听些秦皓白的事情,却又隐然心虚不敢追问,只好也勉强笑道:“我确实还有有趣的事想告诉你。这一次,我应菁晨所邀,帮他擒住了一个采花大盗。相信我不说,公子也能猜到那是谁。”
陆颖慧怔了一下,满眼惊喜道:“他都已消失了两年,你们能擒得住他,那可真是难得的紧。这过程可要对我好好说说。”说着提起炉上水壶,为旁边矮几上的两个茶杯里都倒上了茶。
紫曈正欲说下去,一见到这两杯茶,忽又呆住了,脑中闪过自己昨日刚上到登临阁平台上时的情景。那时她刚刚脚踏到平台上,看到不远处的矮几上也放着这样的两杯茶,还都冒着热气。既然陆颖慧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会倒两杯茶放在那?那明明显示,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
昏迷前的散碎情景拼凑起来,自己晕倒时,陆颖慧正站在面前,那么在背后扶住自己的那双手又是谁的?昏睡之中还曾听见陆颖慧在说话,他又是在与谁说话?
紫曈怔怔地看向陆颖慧,颤着声音道:“我来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对不对?他亲眼见到我来了,却避而不见,又悄悄离开的……对不对?”
陆颖慧默然片刻,无奈喟然:“你何必如此聪明?若是糊涂一点,不是更可轻松些么?”
紫曈一阵心痛如绞,冲口道:“他果然……果然如此不愿见我!”泪水霎时间涌出眼眶,簌簌落下。
听了朱菁晨的讲述,她就知道秦皓白已对她怨气深重,他既然连听都不愿听见她的事,那么见面自然更加排斥。这本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可真的知道自己曾这样与他擦肩而过,真的被他主动避而不见,心还是被狠狠揪痛。
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傻到了家,已经对他说过那么绝情的话,如今还有什么颜面来见他?还有什么理由怪他避开自己?这次放弃归隐而回来,不正是特意来自讨没趣的么!还惦记着去问他那个问题,那又是怎样一个痴傻至极的念想!
陆颖慧眉目间凝着无限苦涩,默默望着痛哭的她,迟疑着要不要对她说起当时的情形……
那会儿的秦皓白扶住她后,呆望了她好一阵,全然忘记了还有陆颖慧在跟前,猛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脸上绽开欣然笑容——他那笑,好似寻到了宝贝的孩子,极度欣喜,又极度纯真,令人观之动容。
原本在上次分离的一刻,以为今生今世再没了见到她的机会,为她整整揪心了二十多天,这会儿乍然重逢,还见到她一切尚好,连眼睛也恢复如初,秦皓白自然是欣喜,简直是狂喜。
他满心庆幸,满心感激,觉得天意让她平平安安的,天意让他还有与她重逢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幸事!
陆颖慧自有记忆起便认识了他,却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如此灿烂。
他在那一刻诧异万分,秦皓白已来他这儿住了二十余日,期间仅仅极为简略地对他说了吉祥镇的遭遇。他只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以至于秦皓白受了极重的心伤,也负担着极重的自责,却不愿向人说起细节。
陆颖慧只能光凭想象去推测事情始末。
等真见到了这一幕,他才确信,自己这位兄弟是对那姑娘实实在在地动了真情,而且用情极深,几近忘我。自己多年来也未见过几次他笑,而他一见到她来,竟会如此喜形于色,如此忘情激动。
紫曈以为秦皓白不愿见他,而陆颖慧心里清楚知道,那个人,明明为见到她而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