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兴来叹息道:“曈儿,不瞒你说。我在离弃了你母亲之后,没有一日不在后悔。只不过一心想着都是自己选的道路,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别无他法。便硬起心肠,想将这自私自利的坏人做到底,终此一生也就罢了。”做了一件错事,便自暴自弃,想着干脆去错到底好了,这就是当年郁兴来的心态。
“可得知了芊芊居然留了一个女儿给我,我……从前的所有心思就都变了!老天爷居然给我留了这个机会,让我可以对那个大错稍作补救,那就是好好对你。我真是……从来没这么感激过,从来没这么庆幸过。我郁兴来何德何能,还能有这样父女团聚的福分?”郁兴来说话间竟淌了泪下来。他是有些怨怪赵锦絮的,如果她能早些将这件事说出来,该省去了多少烦恼?也就免得他又朝着错的方向走了这么远。
紫曈听得满心震动,忍不住又要落泪。郁兴来已然察觉,轻晃着她道:“曈儿别哭,记得你的眼睛,千万别哭。”
紫曈静静点头,再次尽力忍住泪水。
郁兴来道:“我私下里与连环儿谈过,知道了她帮了你们的事。我向她道了谢,又送了她一些伤药,送她走了。”
紫曈又点点头,暗暗祷祝那位苦命善良的连婶婶将来可以平安顺心。“爹爹不必再为从前的事愧疚,我虽然经历了这许多风波,但能得爹爹真心关怀,还是庆幸的很。咱们是至亲之人,将来还有许多日子要一齐相守,再不用把什么亏欠与补偿挂在心上了。”
郁兴来知道她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甘心情愿替他行医那许多年,也就不会将过往恩怨挂在心上,便点头道:“好,你且安心养伤,等你身体再恢复些,我先带你在这园子里逛逛。我这位朋友是个富贵人家来的,这园子修得着实讲究,虽然比咱们的玉柳苑小了一些,但也独具匠心。等你彻底好了,咱们再离开。”
紫曈没有答话。彻底好了,是啊,但愿自己可以早早彻底好起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有了这父女神医的携手调理,紫曈的身体自然恢复很快。她外伤虽重,未伤筋骨,只是失血过多,加之一月以来连遭伤病,还受了极重的精神刺激,才导致身体极度虚弱。调养体质反倒比治疗外伤更为重要。
这座隐月居坐落于吉祥镇东南角,当初紫曈在镇上闲逛的时候也多次见过,只是没有机会入内。府上的丫鬟仆人都对他们父女十分恭敬客气,将他们奉若上宾。紫曈生来从未收到过如此殷勤的照料,简直有些惶恐,心里更是对此间主人充满了好奇与感激。
几天过后,紫曈身上恢复了些力气,郁兴来便扶了她去到园子里散步。这里确如郁兴来所说,亭台楼阁、山石水榭修得着实讲究,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甚至还养着几只丹顶鹤与鸳鸯之类禽鸟,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宅邸。呆在这个小天地里,已感觉不到自己还置身于吉祥镇上。只在一次偶然去到假山高处,抬眼看见了远处山坡上的弥勒庙,紫曈才脸色骤变。
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刻骨铭心。而既然是刻骨铭心,就不会是逗逗禽鸟、赏赏鲜花便可以揭过不计的。
“曈儿,你决定没有跟秦皓白走,我很庆幸。”郁兴来慨叹,他自知是个极不称职的父亲,紫曈那会儿若是极力坚持跟随秦皓白而去,他怕是也硬不下心来阻止。
紫曈心中一慌,脸上血色顿时褪去,惶惶然地看向身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