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望着秦皓白离去的方向,脸色惨白如纸,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自己对一个人动了心,也确实与他有了一场堪称轰轰烈烈的经历,最终就落得如此结局么?这一刻,心好似被掏空,魂魄好似被抽离,整个天地都随着他的离去而失了颜色。
见了她这哀戚伤感的模样,郁兴来也是百味杂陈。自己刚刚认下这个女儿,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棒打鸳鸯,让她与心上人分离,他心里一样不是滋味。可是身为父亲,怎能甘愿看着女儿去追随一个天下闻名的嗜杀魔头?那分明就是一个火坑,他怎可能情愿看着紫曈去跳?为人父母者,永远会将二女的平安放在首位。
郁兴来深深一叹,为紫曈理了理头发,满眼怜惜道:“曈儿,都是爹爹不好。若是我早些好好待你,就不至于害你遭遇这些变故。”
紫曈将苍凉无力目光转向他:“爹爹,你来告诉我,依你来看,他对我是不是也有真情?”
郁兴来一时沉默。“在你看来,他对我是不是也有真情?”当年的芊芊,想必也曾问过别人相同的话吧?听的人,说不定就是赵锦絮,如今说的人与听的人,都已不在。他明白,即便放弃,知道与之无缘,紫曈也会想确认这件事,会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对你,好意是有的,若说真情……对你心有真情的人,也会将你伤成这样么?我实在难以相信。”郁兴来说的是心里话,他虽然不了解那个魔头的人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但他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让爱她的人对她这样一个无辜弱女下此重手。而这件事,同时也是阻碍着紫曈相信其心意的巨大鸿沟。
紫曈沉默一阵,无力苦笑:“临到此时,我还要问这些,即使觉得错了,又当如何……”往事如潮水般回流灌进心口,玉柳苑寿宴上初次与他相对,锦刀门陆家花厅里为他倾心,金桂雨下望他发呆,与他同乘白马驰骋郊外,靠在他怀里看他的畅然笑意,夜市与他携手共赏烟花……这些片段如同一支支飞箭纷至沓来,射在她的心口,这感觉真真是痛不欲生!
紫曈紧紧捂住胸口,头脑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耳边含糊地听到父亲叫了声“曈儿”,心间之痛再难忍受,头脑眩晕更甚,就此软倒下来,人事不知。
若是有忘忧花便好了,吴宫主中了忘忧花之毒却不想解毒,当真是明智之举……
再醒来时,觉得自己好像已睡了一生一世那么久。睁开眼睛却见到一片漆黑,紫曈心头一慌。难道自己已经彻底失明?她倏然坐起,脸上飘下了一块湿巾,眼前亮了起来。这才知道,刚刚眼前漆黑,是因为蒙了湿巾所致。视野依旧朦胧,只是比昏迷之前稍稍明亮了一些。
“曈儿,你醒了?觉得怎样?”郁兴来过来坐到床边,手里搅着一碗汤药。
察觉到视觉的好转,紫曈先有几分欣喜:“爹爹,你为我治疗了眼睛?果然我这眼疾,还是有治的。”
郁兴来叹息了一声:“很久以前,锦絮便告诉过我这样一个方子,说是若有一天你的眼疾恶化,可以如此调养治疗。我并没去在意,现在想来才明白,这方子定是当年你母亲定下来的。那时候……她的医术,其实在我之上。”
紫曈没有接话。赵锦絮,母亲,都涉及到沉重的话题,却还不是她心头最沉重的那一个。那天若知道眼疾有救,自己还会那么坚决地拒绝他么?
郁兴来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说道:“你先不要急着庆幸,这只是一时的办法。倘若不能从此止泪,你终会有失明的一天。”言下之意,你若跟了他去,即便这次可以医得好,将来也是难说。
紫曈不免自嘲,自己居然又在动摇,又在胡思乱想了,那天明明想得很清楚,离开他是为了不去拖累他,是对他好,怎能还总要来心猿意马?
郁兴来递上药碗:“先将这药喝了吧。”
紫曈接过药碗喝了汤药,品了品滋味道:“我觉得喉咙有些刺痛,下次怕是要加点橘梗的好。”
郁兴来苦笑:“好,天下第一神医醒了,我便该退位了。”
紫曈也想随着父亲笑一笑,动了动嘴角却笑不出来,转而看了看周围。面前是座整洁明亮的房间,可以看清近处的绮罗幔帐和乌木雕花挂钩寻常客栈自是没有这么讲究的装潢,莫非自己昏迷期间,竟已被带回了玉柳苑?
“咱们这是在哪里?”
“这里名为‘隐月居’,是我一位朋友的宅子,他好心收留了咱们,让你在此养病。”郁兴来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后半句话,“这里还是在吉祥镇上。我知道你也想尽快离开这伤心之地,只是你如今这身体,怕是禁受不住舟车劳顿。”
这里确实是个伤心地,紫曈恨不得一步跨入一个崭新的天地,将从前的经历当做南柯一梦抛诸脑后,可也知道,爹爹没有带她离开是为她着想。“我明白,有劳爹爹费心了。只是这吉祥镇上有过了这许多的是非,外面想必是鱼龙混杂,爹爹出入还要小心才是。”
郁兴来道:“这你不必担心,你昏迷的这两日里,我已然留意过了,这镇上再没见到善清宫的人,我召集来的众高手也已散去。”
原来,她已经昏迷了两天。紫曈望了望窗外天光。已有两天过去,那个人想必已经走得远了。他走了,他的朋友、敌人也就都跟着走了,自己被留在了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空对着一个熟悉的镇子,却再寻不到了从前的同伴。
“爹爹的这位朋友……这宅子的主人,可是我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