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白一字字道:“我是不能杀你,也拙嘴笨腮说不过你,但我至少还有一项本事,那就强行带你走。眼下随便谁来,都休想阻止我!”
说着猛力一拉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激动万分道:“谁都休想阻止,除非……除非是你自己真心不愿。可我明知道你不会,你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被我伤成那样都不来恨我,怎可能不愿随我走?说一千道一万我也不会相信!咱们明明是……明明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紫曈满心震颤,他竟是真心?这真挚的声音,身体的颤抖,都在向她昭示,他是真心实意,可昨晚的遭遇又该如何解释?她惯于将前因后果分析个清楚,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此刻却是心如乱麻,理智溃不成军,根本无从想明。迷惑之中余下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不那么黑白分明,真心也好,歉疚也罢,自己明明是希望随他走的,就此顺遂了他不好么?
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紫曈深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双眼,不自觉又淌出两行清泪,再睁开眼时,却呆住了。
外面忽然传来郁兴来的声音:“曈儿,你在这里么?”似乎人已到了院门外。
秦皓白见紫曈没有出声,见没有挣扎,只发出低低的啜泣,心情稍定,觉得她再不会执拗下去,接下来只要去与郁兴来说个清楚也就罢了。郁兴来是何态度,都无关紧要。
却想不到正在这时,听到怀里的紫曈说出三个字:“放开我。”语气冷漠而刚毅。
秦皓白心头一颤,松开了双臂。紫曈退了一步,茫然地看了看左右,露出苍凉一笑:“果然……我又有了一个不能答应你的理由。”
秦皓白蹙眉道:“你说什么?”
紫曈满面漠然,徐徐说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我自己不想随你走。我已被你伤得彻底,已经怕了你,有了昨天那一幕,我怕你终有一日还会翻脸来杀我,所以,我才不愿随你走呢。”
秦皓白瞬间面无血色,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竟然真会这么想?这才是他最最担心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绝不相信,但内心深处却知道这才是合情理的结果,她本就应该怕他恨他。
紫曈低声道:“我爹爹来了,我要随他回家。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别再想阻止我,也别出来与我爹爹碰面。”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好好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
她之前的话,就是嘱咐他好好活着。秦皓白眼睁睁地看着她扶着门框,缓步走了出去,再没朝他回望一眼。他满心惶惑,直觉不能相信她的话是发自真心,却能体会得出,她这一次是真正下定了决心,那个她新找到的理由,看来最是坚强有力,那又是什么?
院中的郁兴来语带惊喜:“曈儿,谢天谢地,好在你尚且平安。真是老天有眼。”
“爹爹,我没事,劳你挂念了。你寻我寻到这里,一定费了不少辛苦。咱们这便走吧。”
秦皓白呆立屋中,听着这对父女的和谐对话,心里一片茫然。难道事情只可如此,终究是再没了转圜余地么?这个为他所爱的女子,他只能就此放弃?
“等一等,曈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
郁兴来语气惶急:“你快来告诉爹爹,你的眼睛怎么了!难道……你竟也失明了么?”
秦皓白如被击了当头一棒,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怪不得她方才最后一次落泪后,态度大变,怪不得她会有那奇怪的神态语气,她所谓的“另一个理由”,指的竟是她在那一瞬已然失明!
秦皓白扶住墙壁,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即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口。
郁兴来拉着紫曈手臂,站在艳阳笼罩的院子里。秦皓白如一阵风般从屋中冲出,一把将紫曈拉了过来,朝她吼道:“你都已失明,还想要瞒过我?还想让我毫不知情地离开?你……当真是傻得无以复加!”
紫曈大为惊惶:“你……怎地还是出来了?我……也没有失明,只是眼疾复发,忽然看不清了而已。”
方才她再次落泪之后,察觉视野变得一片昏暗,心中一阵恐慌绝望,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既然失明,就更没资格去接受他的好意,这才会态度大变,彻底拒绝了他。当年她的生母芊芊小姐落泪失明,本有机会在最后一次与郁兴来见面时对他言明,或可以让郁兴来心生歉疚,不再离开她,可那位倔强小姐却将这事隐瞒了下来,没有让他知道。十八年后,紫曈又使出了相同的手段。虽然情境不同,关系不同,这母女俩却做了相同的选择。
她只想将失明的自己留给父亲,而绝不是他。
来到院中艳阳之下后,紫曈发觉自己仅可看得见一些朦胧影像。此时又见到秦皓白站在面前,清楚听见他的声音,却连他的眉目都无法看清,她心下一片冰凉。自己连他的脸都看不到了,还提什么随他走,与他相守终生?
“你别再想找什么理由来糊弄我!”秦皓白此刻可谓理智尽失,语气狠戾霸道至极,转而指了郁兴来,“郁兴来,我知道你如今回心转意,想要好好待她了,可是……她已钟情于我,我要带她回善清宫,你可不要妄想阻止,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紫曈惶恐万状:“你……怎能说出来?我哪里还能跟你走?”
郁兴来看着秦皓白这样冲出来,听到他说了这番话,又见到紫曈的反应,倒似毫不意外,平淡道:“曈儿,我果然没有料错,昨晚是你有意要他挟持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