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色已深,墨蓝天上悬着一个孤零零的中秋之月,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却显得寒冷凄清。夜市早已散尽,道路上空无一人。秦皓白左手揽着紫曈肩膀,右手握着缰绳,催马疾驰而过,穿入乡下小路。怀里的紫曈毫无动静,秦皓白低头看去,见她轻闭着眼睛,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肩伤处的衣衫在月光下泛着亮光,显是又溢出了不少鲜血。秦皓白一阵恐慌,低声道:“我们已然脱险了,我这便找一处隐蔽所在来为你疗伤,你再忍耐片刻……只片刻就好。”
紫曈却毫无反应,头随着马匹的震颤而轻晃,简直像是已经死去。秦皓白恐慌得要命,心里急急默念:“你不能死,听到没有,你绝不能死!”左臂将她搂得更紧,再也顾不得去想是否跑得够远,会不会还有追兵,眼见田间有一处院落,便纵马过去。那是一处无人荒院,秦皓白纵马进院,抱着紫曈跳下马奔入屋门,急急收集起地上一些枯草柴枝,点起一丛火堆。再去检查紫曈,见她仍然毫无神采,脉搏也跳得微弱。
秦皓白取下紫曈的药囊翻看,里面的药瓶药包太过繁杂,无从翻找的出疗伤药物,着实手足无措。
这时只听紫曈微弱的声音传来:“你……已然脱险了么?”她竟已醒了,正双目无神地望着他。
秦皓白见状心下一喜,赶忙道:“快说,哪一种药可以止血疗伤?”
紫曈却如未听见般,只浅浅一笑:“你脱险了,那便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去了。”说完就又将双目闭起。
秦皓白急急抓过她的手道:“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放心去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你怎还能如此放弃?”
紫曈头脑昏沉,又被他吵醒,双目无神,如梦中呓语般地说着:“不去还能怎样?我爹爹想要杀我,我母亲也想要杀我,我本就只有赵妈妈一个亲人,她却死了……还是为我而死……”说着又哭了出来,“我若是早点死了,哪至于害死赵妈妈?连她都已死了,世上还有谁来在意我是死是活?”这一哭更是耗尽力气,她流着满面眼泪颓然倒地。
秦皓白知道她已无生念,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惶恐万分道:“不,不对,赵管家虽然死了,还有你爹爹,你爹爹已然悔过,愿意认你这女儿,他为了保你平安,都情愿放我走了,你怎能说世上无人在意你的死活?更何况……还有我,我也在意的紧,你不是说你钟情于我么?难道……竟不愿为我活着?”
紫曈神志不清地喃喃道:“你还不是一样想杀我的……我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活着……竟是如此之痛。”
秦皓白无望至极,咬牙望了她一阵,喝道:“你即便要死,也决不能是这时死!决不能是死在我手里!难不成……你是有意要用这手段来报复我?”
紫曈听到他这声大喝,微微醒神,明白了过来。她若就此死去,致命之伤还是他亲手所致,终究还算是死在了他手里。这个为她深爱的人近在咫尺,目带关切,责备着她的轻生。紫曈对他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丝毫无存,只觉得一阵心神荡漾,满怀温馨,支撑起最后的力气起身一凑,投到了他怀里,极尽温柔道:“你说是报复,便算是报复好了。不管怎样,于我而言,死在你手里……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气味,感受着他胸怀的温暖,这感觉她已算得上有些熟悉,也曾在梦里无数次地回味和憧憬,如今得以重拾,紫曈满心安慰,再无所求,只盼着自己这孤苦无依的一生可以结束于此,那便是死了,也如同做了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