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辗转反侧,又是直至凌晨才勉强睡着。梦里都是这些年来与赵锦絮共处的画面,紫曈知道,这一晚的决定,于她的一生都将是个重大转折。她的命运从此迈上了一条岔路。
醒来时已是日近午时。紫曈梳洗后出来,在清净的客栈大堂遇见了坐着喝茶的陆颖慧与朱菁晨。朱菁晨一见面便说:“姐姐可算是睡醒了,再迟一些,我就要亲自进屋去叫姐姐了。”
紫曈不由得苦笑:这位朱二公子想必说得到就做得到,以后自己睡觉真要小心提防了。依昨天的情形看来,这小公子并非真正好色,甚至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孩子,却极是不拘小节,还有着不低的武功,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没想到,她刚一落座,就听陆颖慧告知了一个令她意外的消息:今早有人捎来了秦皓白的指令,善清宫人众聚集在此太过引人注目,须得即刻散开,只留陆颖慧、朱菁晨、成大泳、詹二娘四人与紫曈随行,带她一道迁至西南方的吉祥镇待命。并且强调,由陆颖慧与朱菁晨守着紫曈,另两人则装作路人暗中跟随,尽力避免引人耳目。陆颖慧转述完少主命令,略微停顿,又告诉紫曈,秦皓白极为画蛇添足地于最后强调,这番安排是因为虑及颖慧伤势未愈,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留神医与另外三个人来“保护”他。
紫曈又自苦笑。秦皓白若真是为陆颖慧着想,就没必要刻意遣散众人,还交代要避人耳目,这么做明明都是为她着想。她是要为宫主诊病的神医,安排人手护着她本也理所应当,偏生这位少主总显得做贼心虚,要做这欲盖弥彰的幼稚事。紫曈又觉感激又觉好笑,他难不成真在担心,她会主动将他们独处时的亲近情景告知于人,令他难堪么?
一眼见到朱菁晨正一手托腮,拿眼睛瞄着她。紫曈微微一呆,道:“朱公子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朱菁晨嘴角噙着与他年纪甚不相称的隐晦笑意,优雅地端杯喝茶。他自己是没动过男女之情,却生来伶俐机敏,昨晚陆颖慧现身后,他再没开一句紫曈与他的玩笑,就是因为,他隐隐看出真正与紫曈有着隐情的,并非这位颖慧哥哥。
昨晚赵锦絮与紫曈说话时,朱菁晨毫无疑义地跑回去偷听,之后又将听来的内容与颖慧哥哥做了分享。陆颖慧嗔怪了他不该偷听之外,也隐隐为紫曈忧虑,她竟是如此义无反顾,谁知由此踏上的岔路于她而言,是福是祸呢?朱菁晨则比他乐天得多了,来了位美貌的神医姐姐,对少主倾心,也引得少主关切,这事自是令他兴奋不已,简直摩拳擦掌地想要获知将来事态发展如何。此刻当着紫曈的面说起少主命令,他就饶有兴味地观察起紫曈的神情。
紫曈尚未体察自己这心事已被多人感知,忽然想起了那美貌妖娆的傅雪薇。她对那位姐姐印象极好,本还惦记着日后多与她亲近些,却想不到今早醒来,她也随着其余人被少主遣散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未免失望。
“那位傅姐姐,为何没有被少主留下来陪我呢?”紫曈不无遗憾地问。
说起傅雪薇,朱菁晨就又有了搞怪的心思,斜瞥了紫曈道:“姐姐不知道,少主的命令中从不会提及傅姐姐,是为了避免尴尬。因为……胡爷爷他们,曾有过将傅姐姐嫁给少主的意思。”
紫曈脸色僵住,极力摆出一副木然呆滞的神情应和:“哦,是吗?”
陆颖慧坦然解释:“那已经是早两年的事了,傅姐姐其实心有所属,不愿答应,皓白也没这意思,长辈们也无从勉强,这事就作罢了。”
“哦,是吗?”紫曈暗中松了口气,表面仍是木呆呆的。那位姐姐年约二十还是闺女打扮,自是因为这“心有所属”,说不定,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
朱菁晨又说:“可傅姐姐与少主的年纪都越来越大了,毕竟她一直是长辈眼中少主夫人的最佳人选,这事说不定就要旧事重提,傅姐姐又等不来心上人,到时也就会从了。”
紫曈继续:“哦,是吗?”
陆颖慧瞪了朱菁晨一眼:“你少来胡说。皓白的婚事他自己若不答应,没人做得了主。”
朱菁晨看着紫曈脸上一直波澜不惊,自己也说得索然无味,就没再继续。这位姐姐是个心思重的,不够傻,开起玩笑来并不好玩。
紫曈暗暗压制着心中酸涩,不让那不切实际的希冀与幻想抬头。傅雪薇会不会嫁给他,又与自己何干呢?自己的心愿,不过是加入善清宫,能时常见到他、陪他同生共死罢了。
三人这样谈谈说说地吃了午饭,启程出发,赶往吉祥镇。
路上“巧遇”了成大泳与詹二娘两人,顾忌着附近还有其他行人,两队人只是默然打了个招呼,便依着秦皓白的指示,装作互不认识,错身而过。紫曈又打听起那两位的关系,朱菁晨告诉她,成大叔与詹婶婶两人自年轻时起就爱较劲打赌,谁也不肯服输,曾以他二人的婚事做了赌约,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致两人互有情愫,却因着赌约不愿成亲,最后成了有实无名的夫妻,如今两人年纪一把,孩子都生了,却仍没有夫妻名义,余人称呼詹二娘也从不叫“成夫人”,不过这两人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紫曈听得既新奇又羡慕,所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什么成亲,什么名分,又有几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