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也不早了,叶少不回房间休息吗?”沈初见的言下之意已然很清晰。
“回哪里?”他却明知故问。
“当然是回你自己的房间了。”她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叶远臻神色认真,丝毫不像是开玩笑。
“什么?”
“我说,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意思就是我会住在这里,明白了吗?”
“哦,那可能是刚才的侍者弄错了,不好意思。”沈初见只当是自己走错了房间,顿时脸上有些尴尬,她站起身,又把外套和帽子抓起来拿在手里,叶远臻打量着她局促的动作,不由得嗤地一笑:“你干什么去?”。
“无端在叶少这里叨扰了半天,也该告辞了。”她微红的脸颊透露出些许悔意,真是的,丢了这么大的人,弄错了房间不说,还让人家离开,。
“嗯。”他表情玩味,却没有阻止她,任她急急忙忙地出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重新端起桌上的茶来,细细品尝起来,嗯,不错,上好的碧螺春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过了片刻,敲门声响起,叶远臻嘴角噙起一抹笑:“进来。”
沈初见依旧提着她的行李箱,面色不霁地站在门口。
“沈小姐,怎么不进来?”
沈初见抿了抿唇:“那个,叶少,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这明明就是我的房间呀。”她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看得出有些生气。
“的确是你的,不过,你只拥有这一半。”他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床:“而我,买下了另一半。”他又指了指自己坐着的地方。
“可你刚才明明说……”
“我只说我会住在这里,又没说你不可以住在这里,是你自己说是你弄错了的。”他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赖。
沈初见怎么都不会想象出来,大名鼎鼎的叶少,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耍起人来简直得心应手,她心里又有些微微的恼怒:“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这样共处一个房间恐怕不合礼数吧!”
“都是什么年代了,怎么你头脑中的这些腐朽的东西还在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光明正大,你又在怕什么?”
沈初见只觉得难堪和委屈一同袭来:“叶少百花中间过,片叶不沾身,我自是不能和你比,房间我不要了,送给叶少,还望叶少住的舒服。”她怒气冲冲地扔下一番话,扭头就要走。
“你若是觉得睡到过道里不会失了礼数,那就去吧。”又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
“不劳叶少操心。”
“啪”地一声,门被用力关上。
“我明明之前包下了一整个房间,为什么现在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十分抱歉先生,那位客人是临时来的,当时只有您的房间还有一个空床位,那位先生愿意出三倍的价格,我们考虑到您二位都是男生,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就卖给了那位先生,您放心,我们会退返一半的船费的。”
“算了,那还有没有别的房间了?”
“对不起,没有了。”
“那坐席呢?”
“抱歉先生,也没有。”
侍者依旧毕恭毕敬,沈初见却再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了,不过还是闷闷地答了声:“那好吧,谢谢你。”
“为表达我们的歉意,特送您红酒一份,希望您旅途愉快。”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叶远臻忍着笑。
沈初见直接进来,一手提着箱子,一手还提着瓶红酒,一句话也不说地坐下,把酒往桌子上一放,箱子塞到床下,自顾自地收拾东西,目光一直避免着和叶远臻有任何接触。她现在面红耳赤,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叶远臻看着她这个模样,只觉得憨掬可爱。
“怎么又回来了?现在这可是我的房间。”他咬重“我的”二字,沈初见没有忘,几分钟前,她还自负地说:房间我不要了,送给叶少。
“这个,就当作是我付你的房费。”她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指了指桌上搁着的那瓶红酒。叶远臻瞟了一眼:“就一瓶普通的红酒就把我打发了?”
“剩下的回去一定补给叶少!”
“哈哈,可我并不差这几个钱。”
“那叶少想怎么样?初见悉听尊便。”她恼红了脸,直直地看着他,叶远臻倒是没再坚持,淡淡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好像……还有些不自在。
“咳,这个条件还不错,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现在,你可以住在这里了。”施恩一样的语气听得沈初见很不舒服,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明明是自己的房间,最后怎么被骗的倒欠了别人的?
船上的时间大多无聊,最开始的兴奋也被随之而来的漫长光阴所打散,叶远臻长身躺在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时报,至始至终没有抬眼看她一眼,沈初见也尽力当他是空气,开始怀着好奇不住地往窗外瞭望,看看蔚蓝的大海、看看被轮船推散开来的波涛,咕咚地冒着硕大的白色泡沫,再抬头看看天,看看大片大片流动的云朵,最后终于靠在了墙壁上,歪着头发呆。
也不知道小萤她们在家里做什么呢?铺子的生意怎么样?初韶有没有过去找什么麻烦?想想又觉得应该不会吧,她的婚事近在眉睫,这下她不在了,她应该正开开心心地准备着吧……她脑子里胡乱想着,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合上了双目,歪着身子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始终有一份警惕,断断续续地做着梦,明知道是梦,还是不断地沉入其中,她自小便有梦魇的毛病,有时候明明意识清楚,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要不就是做了极可怕的噩梦,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嗯~哼”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叶远臻耳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把看了半天的报纸拿了下来,只见沈初见斜歪地靠在墙壁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极不舒服,嘴边时不时地轻溢出几声哼唧。
她秀气的小脸撇在一侧,露出了精致的下巴颌线,半个脸埋在阴影里,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鹿。
“原来是做恶梦了。”叶远臻笑了笑,独自言语道。
黑暗无边的夜晚,大海突然变了脸,巨大的海水突然从船舱里涌入,很快便蔓延到了二楼,沈初见惊醒,只见叶远臻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说:“船漏了,快跑。”
她慌张极了,眼看出路已经被涌入的海水挡住,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突然,只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她一回头,就看见叶远臻纵身跳入了漆黑一片的海水中,三两下就不见了人影。她的急切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不要!不要丢下我……”
“醒醒,醒醒。”有人在摇她的胳膊,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伸手攥住了那人的手,他没躲,反而用自己温暖而宽大的手掌将她包围在里面,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拍着:“没事了,没事了,不怕,这只是一个梦,乖……”
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润多情的话穿过耳膜,平复了一团糟乱的梦境。叶远臻看着面前的人儿终于舒展开眉眼,淡淡如墨的远山眉慢慢放松下来,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样子,她的神情不再害怕,慢慢地、静静地归入梦乡。
他往外抽了抽手,却不成想她的手劲大得很,愣是死死地拽着不撒手,还在睡梦里动了动嘴巴,好似不情愿,呵,平日里满嘴礼数,原来在梦里才这么任性。
前半段梦惊风骇浪,后半段梦终于归于宁静,她不再徘徊在黑暗之中,满世界都是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在山坡上跑着跑着,就热出了汗,脖颈里有些发热,她停下脚步,拿出帕子去试颈侧的汗,却不妨碰到了一个坚挺的东西,伸手摸去,还带着微微的热气,沈初见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头顶,再往下,他挺拔的侧脸正对着她,高挺的鼻子伏正伏在她颈侧,均匀地呼吸着。
沈初见心里大惊,他怎么睡过来啦?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她被男人高大修长的身体紧紧挤在里面,他的脸埋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腰上,更要命的是,他另一只手居然紧紧抓着她的手,沈初见慌忙拉开身上的薄毯,只见二人均穿戴整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喂!”她用力推了推还搂着自己的男人。
叶远臻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你醒了。”
“快起来!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她拉紧自己一侧的被子,质问道。
叶远臻半眯着眼,刚睡醒的他退去了疏离和冷漠,反而有些温柔地耍着赖:“听话,再睡一会儿就起。”
沈初见被他暧昧的话羞红了脸,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好不正经,她啐了一声:“你快起来!”语气里却没了底气。
他们之间严丝合缝,对方的体温和呼吸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属于男性的陌生气息一直扑洒在她鼻尖,让她第一次近距离认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她感觉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越来越快,随之整个人也跟着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