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不大,但我每说一句话身旁的礼官都要为我复述一遍。方慕谨今天倒是为我挑了一个妙人儿。从刚才的一开口,这天生的大嗓门儿就一字不漏的将我的话报给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音落在士子堆里,就如同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一下子炸了开来。
李保脸色聚变,单手撑上了底座的扶手,面色铁青。
“摄政王不知哪来的胡乱证据,这些指控,本王一个都不承认!朱友贞是谁?本王不认识。”
“没事!不认识不要紧。我们还有时间!”我浅笑,淡漠的神情使我适可而止的控制了情绪!轻指不远处端正危坐的方成静,我挑眉笑道:“开始了!”
辨术大会开始,讲的,是古往今来圣贤们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典例,表述方成静可以以一文人的身份公开控敕李保,而李保一方,则需坚称中央皇权,分述一家天下合纵而治之,学子不得已枉论朝政而罪,乃为了天下四夷沐化人心!
“天下事知易行难,亲贤臣远小人,历代君主无论贤愚不肖,莫有不知,然而世有贤如唐太宗者,亦有不肖如隋炀帝者,可知知易行难。文景二帝体恤民力,藏富于民,故文景之世,国不富而民富,民先富而后国自富,其后武帝赖以征伐四夷……国不富而民富,民先富而后国自富!”
不的不承认,方成静的论述已阶完美,引经据典,博得了场下巨子的场场掌声。
但是另我意外的是,李保身边,一个长的木头木脑的小子竟然也是不甘示弱,偶尔得出几句惊人之语,连方成静都有点意外。
“这人是谁?”我侧过头,轻声询问崔胤。
“听说是吉王的内侄,天复元年进京殿试,奈何刚碰上朱温掌权,还没入学殿的门,就背着书篓回去了!是个个性执拗的年轻人!”
“有几分急才,可堪用否?”
“大人说堪用他便堪用。”
我不语,惊异的挑眉,什么时候崔胤竟跟我客套起来这可不像他平时的为人!
许是被我的眼神看的发毛了,崔胤低首一叹,道:“大人今日的表现,我崔胤再是蠢人,还能有不明白的吗?可笑我越儿还一直瞒着我。哎,大人,事到如今,我崔胤也不求什么了!只求报的天下平安、百姓安泰,若还能用的上我这把老骨头,大人尽管开口便是!”
我浅笑,倒真没想道,崔胤的投诚竟来的这般容易!早知道如此,我便用不着搞得跟见不得人一样了!
论演进行的如火如荼,无数膜拜而来的学子着听得摇头晃脑,听得警示妙句,不由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似是骤然惊醒,随而仰天感叹。
我好笑的看着这些迂腐学子,想及自己在大学的时候经常地躲在自己宿舍里面蒙头睡觉,不由感觉惭愧万分!
“贤主求治,必委之士大夫,欲为明主,必励精图治,振兴大唐江山,亲贤人,远小人,乃为第一急务。”方成静突然抛出一个论题,单眼瞄向我,意有所指。
我了然,大笑道:“今日天下若行变法,欲除弊政,立万世之基。当此之时,用人之成败,实系变法之成败,亦关系大唐江山之成败。若无贤臣,恐画虎不成反类犬。虽有爱民之心,求治之诏,然奉行仍赖良吏,惟地方官吏之贤者,方可行其志。而良吏不易得,此当深戒,以人为本。欲行良法,必先得良吏,纵不能所有官吏皆为良吏,亦须让所有官吏不敢为奸邪,否则,便有良法,反为小人兴事取利之机。既有爱民之意,而民自困楚,虽有三代之法,不得行于今日矣。”言辞之间,已是隐隐透露出来我要改革天下的决心!王朝之乱后,天下大乱,一众的乡试、殿试已经停止了好些年!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华学院才隐隐成为了学术的风向标。
若我此时重新开启朝廷招贤纳良的决心,那到时候必定如春风一样涌入全天下的学子的心中。
“吾王所言极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全,三代之治所言之法虽善,亦不可尽行于世。若强行之,反乱朝政。”
“大善。”我满意的点头!到底是方成静,明白我的意思。
君臣和睦,在所有人面前我尽力表现着一个领导人的风范!是的,我是在演戏。可是,那又如何呢!
李保瞪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早已是千疮百孔。我想他之所以还敢赴这邙山之约,定是还有后招的,冷笑,若是这样我便胆怯的话,那我还谈什么执掌天下呢?
阵风吹起,槐树叶自头顶飘落。
我一愣。
接起。
是血。
就在众人眨眼的刹那,尊敬的摄政王大人已经消失在主席台上。第一个发现这个事情严重性的人的座位下不远处的一位礼部都卫司钱通。
指着空无一人的主席台,钱通“腾”的一下站起来,同时,也惊动了周围的所有人!
“摄政王大人呐!”
“不知道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吗?”
“不见了……”
“不见了?”几个刺耳的声音顿时拔高。
我被挟制在一具温暖的胸膛中,有些无语的看着脚下不远处的那些笨蛋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警觉性这么差,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他们了!
“欸?不是让你要等李保落败的时候再行动吗!为什么提前了?”看着时机,好像提前了不少!而且,我好像并没有用带血的槐树叶做记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