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鲜血带着温热的腥甜在这江宁府衙蔓延开来,烛火倒下,点燃帷幔。耶律阿保机坐在这漫天大火中放肆狂笑,一手扯下韩尽忠腰间的兵符,顺着这无边的夜色消失在远方。
炙热的火焰熊熊燃烧,木垣在烈火中发出瘆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烈焰焦灼着江宁府衙内到处横陈的尸体,发出一阵焦糊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景延广神情呆滞,手中的党参洒落一地。为了帮父亲补身体,自己去了安徽边境,买上好的党参,来回用了三天三夜。却没有想到兴冲冲二来,换来了的是如此结局。
“父亲,不要!父亲!你在哪里?”
冲进火中,景延广被黑烟呛的睁不开眼,跌跌撞撞的来到后院,仓惶的推开横亘在地上的门板,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倒在门栏上。
“父亲!”
翻转过身,景健的下半身早就在大火中被烧成炭黑。景延广声嘶力竭,摇晃着景健的身躯,大火灼热的温度炙烤着他幼嫩的脸颊,却止不住他落下的泪水。
咸咸的泪水滴落在景健的嘴角、眼眶。景健吃力的睁开眼,喉咙口一阵干裂。
“父亲?”悲痛中,景延广欣喜的看见景健睁开了双眼。“父亲,你怎么样了?怎么了?是不是想要喝血了!来!喝我的。”递过自己的手臂,放在景健的嘴里。
大火中,景健痛苦的摇头,撇过头,嘴角微微的张了张。
“父亲,你想说什么?”
看见景健仿佛有话要对自己说,景延广悲痛的凑过耳朵。
“用……火烧。吸……血鬼的……弱点……是……用火烧。”
“我知道了,父亲,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我为你治病,我去求梅姐姐,让她派最好的大夫为你治病。你一定不会死的!你还没有看着我做大将军,你怎么可以死?梅姐姐不是说吸血鬼不会死吗?你一定会长生不老的。”
“告诉梅葚,……耶律阿……机要……去凉州。”
“父亲——”景延广泪眼朦胧,谁都看得出景健现在已是回天乏力,在尽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要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要说完。
“我……相信她,延广……辅佐梅葚。”话一说完,景健的身体软软倒下。
“父亲——”
我蜷缩在萧十一郎的怀中,留恋的看着萧白素净的俊颜。此一西去,恐怕再也见不了面了吧?短短两个月的夫妻生活,虽然被病魔折磨着,但却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萧白这样的男人,值得有更好的女子来珍惜。
“走吧!”
萧十一郎扶着我,留下四儿在一旁照看着睡得香甜的萧白。
“恩。”我点点头。
裹上一件黑色披风,我被萧十一郎抱上马背。我不敢回头看,闭上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滑落。萧十一郎知道我难过,将我揽在胸口,一声长叹。
喃喃道:“倘若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样,我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无语。鼻头一酸,将披风拉紧,何德何能啊?不要都对我那么好,难道不知道,你们的这些付出,是捆住我的最坚实的枷锁。陷得越深,我将越难以涅槃。
紧紧地回身抱住了萧十一郎宽厚的胸膛,我不住的颤抖,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将我俩一起融入了夜色之中。
半夜,杨行密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床上惊起。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打开门一看,却见到一脸苍白的杨渥喘着粗气正焦急的跑过来。
“渥儿?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爹,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杨行密一愣,看着杨渥,一拍大腿,也不问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回房将衣服穿好。里间,杨行密的夫人王氏也被动静惊醒,看见杨渥一身白袍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床边的杨行密也是一脸的铁青,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渥儿怎么现在回来了?”
杨行密低着头,将腰带配上,严肃道:“还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你先睡吧。”话说完,匆匆的转身走出门外。
“爹,梅葚说要您快带着六长老会墨家大本营,然后要我们立刻将墨家的一切都运转起来!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梅葚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方才先让卓而凡去江宁府了,按梅葚的推测,此时的江宁府恐怕是已遭不测……”
“不测?”杨行密脸色一白,身体晃了一晃。大叫:“不好!倘若梅葚说的不错的话,此时金陵城恐怕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渥儿,快!快去带你娘和弟弟他们先躲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其他五老。”
“可是……爹!梅葚说要我跟你一起去的。”
“现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将他们带到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等外面安全了。你就到凉州,听明白了没有,还有,你现在去让渭儿和濛儿持我令符调飞豹营前来相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全力突围。”
杨行密不愧是一代枭雄,在杨渥的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将目前的情势推测的一清二楚并做的最快速的命令。杨渥看着杨行密的部署,才恍然大悟,神色一震,连忙转身离去。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耶律阿保机站在金陵城墙之上,昂然着欣长的身躯像一个魔神一般俯视着众生,冰冷而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夜幕下的金陵城一片寂静,这个经受了苦难和繁华的千年古都有着他独特而绵长的韵味,洗尽铅华,在黑夜之中展露出它最原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