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华山风雨如晦,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下难觅蛇迹,众人也是筋疲力尽,杀蛇一事不了了之。但元宝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可唐掌门也只是稍重了些语气道:
“元宝,你这次太过草率了!”
挨骂的元宝捏着海棠的脸蛋,依样画葫芦骂道:
“海棠,你这次太过草率了,你说你怎么混到山上来了。”
海棠呀呀呼痛,结结巴巴道:
“那两只蟒蛇……竟跑到……雪瀑湖……洗澡,爷在在在……玉壁观看,嫌它俩玷污了了了了……风景,才派我杀蛇……”
“那你怎么让大金跑了?”
“它跑不远,多半又躲在华山某处房梁。”
“啊……”重整仪容的华山弟子齐声哀叫,而冷如玉面色发青,小王爷却如沐春风般道:
“如此,小王倒要向姑娘你讨要些甘露,勉得那只浊物相扰。”
元宝朝海棠使眼色,海棠老老实实道:
“没了。”
小王爷不愠不恼,沉吟道:
“天色不早,可这山上大雨滂沱,看来要留宿华山,还望唐掌门为王爷安排住处。”
唐掌门点头道:
“那是自然。”
于是,另两场比武押后,唐掌门亲自接引王爷一行人住进了华山一处贵宾房舍。
元宝则拽着海棠,推着莲儿,一齐进了自己房间商议要事。
元宝坐定,与海棠道:
“海棠,你说说,怎么把大金找出来。”
元宝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抬头仔细瞧了瞧自家房梁,上头空无一物,元宝放心地拷问海棠,海棠实话实说道:
“那只大蟒元气大伤,也不知道它到底会躲到哪里去。”
元宝眼睛一眨一眨,道:
“那小金的一身盔甲,你搁哪了?”
“什么盔甲?”
“就是小金的蛇皮啊。”
“哦,还在厨房。”
“嗯,那你给我放到小王爷房梁上去。”
海棠脸色一变,莲儿求情道:
“元宝,夜无忧是老实人,不要欺负他。”
元宝阴着脸,道:
“莲儿,那你去放蛇皮。”
莲儿不说话了,海棠硬着头皮干活去了。
元宝开始对莲儿道:
“莲儿,你说说,夜无忧为什么要捉你,为什么要捉我嫂子?”
莲儿思索了半天,摇摇头,元宝开始分析道:
“嫂子大概是他的手下,不然怎么会来刺杀自己的心上人。”
莲儿思前想后,道:
“老实人看来也不是很老实。”
元宝盯着莲儿,冷不丁道:
“莲儿,你说为什么我师傅和夜无忧同时都看上你了?夜无忧说他和我很像,难道他也想让你做跟班?”元宝不待莲儿澄清,就自言自语道:
“但是我的品味如此独特,他怎么可能跟我相像,呸,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说自己是真龙,见着大金还不是退避三舍……”
莲生越来越了解元宝横行霸道的性子,但一向温和的莲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柔声道:
“他是想杀我。”
“嗯,”元宝似乎很信任莲儿活命的本事,不以为意又问道:
“那我师傅为什么又要拉拢你。”
元宝就事论事,莲生却想到元宝师傅以元宝相诱的拉拢法子,不禁思绪非非,元宝在莲儿脸前晃了晃手掌道:
“莲儿,你今天是不是没有练易筋经?”
莲儿点点头,元宝催道:
“那还不赶紧去,我养着你有啥用!”
催罢,元宝背着手,撑着伞自个儿到处转悠去了。
元宝最先转悠的是自家空空师公的住处,空空师公对此次华山难得的热闹不闻不问,元宝自然觉得十分可疑。
元宝踱步到了空空师公建在悬崖边上的房舍,将伞收在廊上,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门之后才将脑袋凑在门缝里窥探。
话说房外头乌云密布房里头一盏灯也没点,元宝只得见房里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空空师公在还不在。元宝没得法,袖出火折子,吹了吹火星亮了光,直接推门而入。
元宝将火折子四处晃了晃,只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元宝刚要走,突然听见后背传来咚的一声,接着便是嘶嘶的毒蛇吐信声。
此刻华山风声鹤唳,人人闻蛇变色,向来贪生怕死的元宝这会也忍不住心“碰碰”乱跳,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机械地向前走了几步。
谁料这咚咚声嘶嘶声如影随形,元宝向前迈了几步,它就跟几步。元宝狠狠一咬牙,将火折子向背后梁上方向一掷,人则斜斜躲出,在房里飞快地绕了半圈,奔出了房。
逃命的元宝哪顾得雨势,一转身站在泥泞的院中,正正冲着那敞开的房门,前脚迈出上身微倾,如临大敌。
这等待的分分秒秒让元宝度日如年,元宝微微喘着气,脑中飞快地想着这害人之事做不得,才做了一件就马上遭报应,真是天理循环不得不信,改日非得请莲儿给她多念点经消消罪孽。
这么想了一圈的元宝终于等来了一点从房内飘出的火光,元宝喘气的声音不由大了几分,只见全神贯注的元宝目光如矩,一副豁出性命要斩妖除魔的模样。
元宝就这么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在半空中移到了房门,一点一点带出了一个活物,一个元宝很熟悉的会说话的活物,准确的说,这个活物正是元宝的空空师公。
难以置信的元宝不禁揉了揉眼睛,摆着指尖并拢的手势喝道:
“站住,你是人是妖!”
空空师公一顿,道:
“宝娃你怎么站在雨里,都得风寒开始说胡话了。”
元宝脸一黑,不放心又道:
“师公,刚才房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空空师公冲元宝招手道:
“房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宝娃你别站在雨里说话,快到师公这来。”
元宝的脑中不禁开始激烈的思想斗争,谨慎的元宝终于问道:
“师公,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嘶嘶声?”
“什么嘶嘶声?”
“就是毒蛇吐信的声音。”
“没有啊。”
“啊?那师公你刚才在干嘛?”
“在练空空大法啊,你知道这下雨天灵气盛,正是练空空大法的好时候。”
“那你怎么不点灯?”
“省银子。”
“那我进门怎么没看见你?”
“你师公我闭着眼睛在房里乱飘,可能错过了。”
元宝傻眼了,元宝知道空空师公的空空大法确实可以在半空中或走或停,飘忽乱转,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元宝最后问道:
“师公你干嘛捂着头?”
“刚才撞着房梁了,嘶嘶,嘶嘶。”
低头思索的元宝听见这嘶嘶声吓得又退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空空师公,只听空空师公嘶嘶叫了半天,终于道:
“撞着房梁,疼死我了,嘶嘶……”
元宝眼一黑,扶着腰踩着泥,默默无语,最后跟着空空师公进了房。
杯弓蛇影的元宝好好察探了一下房梁才敢坐下,给元宝端来糖果干果水果的空空师公一直笑眯眯的十分可疑,元宝开口道:
“师公,今日小王爷驾临华山,您不去看看热闹?”
空空师公不屑道:
“王爷我还看得少嘛,最后还不是死光光了。”
空空师公意有所指,元宝想了想道:
“您是说当年的那个造反的九王爷?”
话说十几年前当今皇上的九弟曾拉拢江湖势力密谋叛乱最后被活活凌迟处死,空空师公皱着眉,思索道:
“那个九王爷,他不是生了一个儿子?”
元宝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我听师傅说过,这九王生了一个儿子,被当朝太后收在身边抚养,而皇帝一直无嗣,便将他视若己出,将来要传他大统,难道他就是夜无忧?”
空空师公道:
“当年我也曾见过这个九王一面,对他的形容有些印象。”
空空师公想着便不说话了,元宝道:
“师公,我跟你说一事。”
“什么事?”
“这个小王爷很不好相处,再加上当年九王的死与我们黑衣楼多多少少有些干系,来日他一定会对黑衣楼不利,我能不能杀了他?”
空空师公想了想,叹气道:
“可惜现在还不能杀。”
“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有到恶贯满盈的地步,你杀他出师无名,而且你在华山地头上杀了他,难免会殃及池鱼。”
元宝想想黑衣楼的作派,确实是不能凭白无故杀了这样的人,即使元宝很自信她可以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甚至以嫁祸他人的手法杀了这个地位显赫的小王爷,再加上如果华山派出了事,元宝自己肯定会很伤心。
已经提前开始伤心的元宝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冲动地派海棠引大金去吃夜无忧,急忙与师公道:
“师公,我先走了。”
话未毕,元宝便一阵风奔去了华山贵宾房舍。
雨势渐歇,为了瞒过那些在门前看守的王姓侍卫,元宝不走正门,飞檐走壁,趴在了瓦上。
正要揭瓦的元宝发现这瓦有些滑溜,滑溜得元宝自己也跟着往下掉,最后可怜的元宝偷窥不成,反与在廊前赏雨的夜无忧打了个正面。
喝着茶的夜无忧静静道:
“元宝姑娘原来喜欢挂着赏雨。”
一脸晦气的元宝恶声恶气道:
“谁跟你一个德性,还赏雨!”
话罢元宝轻轻一跳,也不整理身上沾满泥水的衣裳,只是负手静静立着,深沉道:
“夜无忧你怎么没死?”
夜无忧放下茶杯,笑了笑也不回答,元宝便又道:
“没死就好,我走了。”
“不坐下来喝茶?”
“有什么好喝的,你爹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的茶水吗?”
夜无忧脸色微变,却复又笑道:
“你我也算熟人了,这几年每每都能邂逅。”
“呸,什么叫邂逅,那叫贼人相见,分外眼红。”
元宝瞪着眼,夜无忧微笑道:
“那也是缘份。”
元宝受不了夜无忧这种有意无意的暧昧作风,转移话题道:
“话说回来,你堂堂一个王爷,咋还到处偷东西,跟我们这些小毛贼抢生意?”
夜无忧轻轻一笑,道:
“那以你黑衣楼未来楼主的身份,怎么也如此呢?”
元宝头很痛,看来夜无忧对她很了解,甚至对黑衣楼也很了解,不然他怎能那么凑巧就得知天魔琴与定光剑被送到华山的消息。
元宝突然觉得夜无忧早在华山布好了一个局,只是要逮的猎物,除了他派泠兰心请来的莲儿外,临时还加上了元宝她自己。
好在元宝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元宝突然问道:
“夜无忧你今年多大了,快二十了罢?”
“差不多。”
元宝很微妙地感叹道:
“原来你的叛逆期来得这么晚。”
夜无忧不由笑了笑,却认真注视着元宝的眼睛道:
“元宝,你知道你自己有让人笑的力量吗?”
元宝听了一傻,拂了一身疙瘩道:
“你还真是能说出连我都说不出的肉麻话,一看就知道你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懒得理你,最好让大金咬死你。”
夜无忧没被元宝的狠话吓到,只是请元宝推开房门,向来好奇心重的元宝照做了,发现床上躺了一个睡着的人,那个睡着的人身边还直直躺了一条睁眼的蛇。
那人名叫海棠,那蛇名叫大金。
元宝傻了,夜无忧悠哉地开始讲解道:
“元宝姑娘,海棠姑娘刺杀本王,被侍卫拿下,你知道这刺杀王爷的罪名按律当诛,但是本王一向宽大为怀,只是暂留海棠姑娘在此处休息,你不介意罢?”
吱吱唔唔的元宝的确不介意海棠在此处休息,但元宝很介意躺在海棠身边的那条大金。夜无忧又道:
“元宝姑娘,你知道一条蟒蛇若不盘着睡,却喜欢伸直了睡觉,是什么个意思么?”
元宝咬着牙不说话,夜无忧很乐意解释道:
“一般这种情况下,那条蟒蛇是在量算它能否吞下它的猎物,你知道的,蛇也是很有灵性的动物。”
元宝快要吐血了,气得快要吐血的元宝道:
“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夜无忧眼波带笑,久久才道:
“你我如此相像,即便我与你争斗,都算是一桩美事。”
受制于人的元宝心情很暴躁,但元宝硬是丢下海棠不管,道:
“她已经落在你手上了,你爱送他喂蛇就去喂,与我何干?”
说罢,元宝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