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掏出手机的学生打了电话,几分钟之后,他们班主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做了证明,这才把人领回去。
学校保安“认卡不认人”这一现象,李高文当时很不理解。例如那个学生所说:“学校定这个规矩,是担心校外的人进学校干坏事儿、搞破坏,你看我经常进出,咱们都认识,你就通融这一回。”可是学校的保安却拿着鸡毛当令箭,死活不放行,还动手打人。
这里面存在着两点问题,都是当今社会的问题。
第一,拿着鸡毛当令箭。
就像那些保安,认卡不认人,根本不去看问题的本质。学校招聘他们,本质问题是为了保护学生,保护学校,可是他们却拿着这个权利作威作福,祸害学生,大显威风。这就像某些政府部门的公务员,做官不做事儿,拿着人民的税收,仗恃着这人民所赋予的权力骑在人民的头上拉屎撒尿,胡作非为,以满足个人的自尊泔渴望。而很多部门不但不批评他们,反倒表扬他们,说这是负责的行为。
狗屁!例如保安一职,这个岗位为什么不直接拉两条狗呐?因为狗没有分辨是非善恶的应变能力,而人有,所以才让人担当此职。可是担当此职的人如果分辨不了是非善恶,而且还为非作歹,那么他和看门狗又有什么两样呢?狗只要吃饱饭,有个温暖窝棚就行,可是人的要求却高得多,而且还有暴力倾向,要为非作歹,从这个角度而言,没有非辨是非善恶能力的人去做保安还不如一条狗呐!
第二,招聘的问题。
三国时候的曹操,号称一代枭雄,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枭雄,也能任人唯才,不拘一格。可是再看看当今的社会,任人唯亲。某些吃闲饭的岗位坐着一些闲人也就罢了,可是很多重要的岗位居然也任人唯亲,不论其有才无才,才能大小,就随便的安插上去。这样的人一旦坐上去,下面的人就只能看运气了。坐上去的人有才能、有良心还好,如果没才能、昧良心,就像那些保安一样,下面的人那就惨了。
很多人让猫去看门,让狗去捉耗子,让鸡去学游泳,让鸭子去捉虫,然后整天吆喝着没有有用人才。首先他就是个庸才,不会用人。就像郑州科技学院的这些保安,应该让他们去当武警,去收台湾,放在这里当保安,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太浪费人才了。所以在授人以职位的时候,一定不能马虎,要任人唯才。
众保安处理完外面的事情,都又回到保卫处,处理李高文、胡贵儒、张力三人的事情。
金主任道:“既然你已经退学了,交了罚款,现在就可以把行李拿走了。”
李高文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你凭什么还要罚我的款?”
金主任笑道:“就凭你翻墙了,这是我们学校的规矩。”
李高文伸手就去拽自己的被子,道:“我不交。”
张松估计是刚才打得不过瘾,冲过去就是一拳,打在李高文的脸上,道:“你小子皮又痒了,欠揍!”
李高文脸上吃痛,后退一步,双拳一盘,就准备还手,可是看着眼前保卫室里黑压压的一群胖大保安,他们的目光就像一群如饥似渴的野兽看见了小绵羊,凶残狠毒。李高文想起自己上次被群殴,还有刚才挨揍的那个学生,心里不禁有些害怕,道:“我不跟你们打。”
小赵冲上来就又是一脚,道:“你说不打了就不打了。”
众保安毫不客气,犹如一群猛兽,冲上前来就对李高文拳打脚踢。张松边打还边叫:“小子,你知不知道,你那老子是个黑社会,他居然敢威胁我们,老子打死你!”
小赵道:“你老子不是牛逼吗?让他来炸了我们保卫处呀!”
……
胡贵儒、张力在一旁拉架,也被打了几下。胡贵儒见情况不妙,赶紧扯开嗓子,吼道:“不好了,保安打学生了,保安又打学生了……”
胡贵儒个子高,声带长,体型胖,中气足,声音浑厚,传的很远。不一会儿保卫室门口便又站了很多学生,校门外也有几个路人停了下来,透过窗户向内驻足张望。
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保安们也确实不好动手了,于是把三人推出了保卫处。张松指着他们三人,恶狠狠的道:“既然退学了,就赶紧给老子滚出马寨,否则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张力赶紧拉着胡贵儒、李高文二人出了学校,远离了保卫处。三人在路边就地坐了下来,张力对李高文道:“十三,没有被打伤吧?”
李高文撩起衣服,道:“后腰上有点疼。”
胡贵儒帮他看了看,道:“这帮****的下手可真够狠的,淤青了一大块。”
李高文道:“不能让这帮子看门狗白打了我。”
张力道:“十三,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就交了罚款,算了。”
李高文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报警。”
胡贵儒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李高文于是找了个电话亭,拨了110,110转接到马寨派出所。电话里,李高文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要求派出所主持公道,电话那头派出所的人道:“你们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到。”
平时坐公交车从马寨镇派出所到学校,也就几分钟,可是李高文三人当时在保卫处附近躲躲藏藏的足足了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一辆警车缓缓的开过来,停在了学校门口,左右车门一开,下来一高一矮两个身穿警服的胖警察,看来派出所的伙食不错,所以警察一个个不论高矮,都长得胖乎乎、圆墩墩的。
李高文三人见两个警察下来了,赶紧迎上去。那个高个儿胖警察见三人向自己走过来,于是问道:“刚才是你们报的警?”
李高文道:“是我报的警。”
李高文三人、两个警察一起进了保卫处。金主任见状,顿时满脸堆笑的打招呼,让张松赶紧去买饮料,拿些零食过来。不一会儿,张松便去校超市买了两瓶绿茶、两袋瓜子过来。两个警察让李高文三人先在外面等着,自己却和金主任进了保卫处坐下来,边喝边吃边了解情况。
胡贵儒在外面等得焦急担忧,道:“十三,我看情况不妙!你记不记得你爸说过,本地人还是护着本地人的。”
张力也道:“是呀,我看他们聊得挺好的,恐怕对我们不利。”
李高文不死心,道:“我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人民警察,相信有公理有正义,我对他们有信心。”
胡贵儒道:“我的亲哥呀,你以为现在是1938年国共联合统一抗日,还是1949年国家刚解放建设新中国,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大哥!”
李高文道:“他们总不会要了我们的命吧!”
事情果然不出胡贵儒所料,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个警察嗑着瓜子一前一后的出来了。那个高个儿警察走在前面,然后就跟罗主任一样,不由分说,开口就吼道:“你个学生不好好上学,成天的翻墙,像个什么样子!”
出外不到一年,而且还是在大学校园里,连续遇到这种不讲公理正义的人:金主任、赵文才、罗主任,现在又加上这个人民警察,都是掌握着一定权力的人。李高文心里不禁暗暗发问,这种没有公理正义的人,怎么能给他们权力?为什么会给他们权力?为什么掌握着权力的都是这种人?李高文感觉自己对公理正义的信仰突然间就崩塌了,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辩解道:“我……”
“你,你怎么了……”李高文一开口,话就被高个儿警察截断了,“你不好好上学,对不起父母,还翻墙,打死你都活该!”
“不……”
“不怎么了……”高个儿警察大声抢着李高文的话,不让李高文开口,“这么多的学生,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专打你,说明你该打。”
李高文彻底明白过来了,这个警察根本就不是站在正义公理这方的,也根本不讲理,于是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你算他妈什么警察!你有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说什么‘这么多的学生,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专打你,说明你该打’,这也说明你根本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只会瞎搅合,你根本不配做一个人民警察。”
高个儿警察突然暴起,一脚笨笨的就踹过来。李高文也丝毫不客气,接住腿就把他推了回去。可是他毕竟是警察,李高文心里有所顾忌,未敢追击还手。
高个儿警察趔趄了两步,被矮个儿警察扶住了。高个儿警察站稳后,怒吼道:“你敢打公安,这是袭警,老子把你抓起来。”
胡贵儒赶紧道:“警察同志,刚才是你先动的手,我朋友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张松赶紧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这小子练过的,去年把我们这里的小赵都打坏了。”
小赵也赶紧添枝加叶,道:“在我们保卫处,这小子就是个惯犯。”
高个儿警察指着李高文三人,道:“你们敢再闹事,我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张力只好又拉了拉李高文的衣角,耳语道:“十三,我们走吧!”
胡贵儒也悄悄的道:“这种小派出所,就是神仙进去也得先脱层皮,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我们就算了吧。”
欺负、委屈、无助、孤单等等各种负面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李高文的眼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伤心委屈的怒吼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还有没有讲道理的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难道就算他们把我们弄死在这里,我们也白死。”
高个儿警察道:“你不好好上学,翻墙打保安,还敢跟我讲什么天理王法。”
这时那个矮个儿警察拍了拍那个高个儿警察,道:“胖哥,我来跟他说说。”矮个警察说完,远远的走到一边,同时勾手示意李高文过去。
李高文会意,随矮个儿警察走到了一边。矮个儿警察的样子看起来很慈祥,并不是那么凶恶,他并排拉着李高文的肩膀,笑眯眯的耳语道:“我说学生,你也看着点儿眼色,别闹了,一会儿真的把你们抓起来,留了案底,以后找工作都难。”
李高文见他样子慈祥,语气也柔和,心里感觉好多了,于是道:“那您说该怎么办?”
矮个儿警察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回行李吗,一会儿我帮你说一说,你可以拿回行李。至于挨打的事情,那就算了,出门在外,哪有不吃亏的。”
李高文感觉他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可突然他又这么说,李高文有些不解,道:“这个……”
矮个儿警察打断他的话,道:“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跟老金都是认识的,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就是看你们几个年轻学生怪可怜的,所以我多说几句。”
金主任、张松、小赵、罗主任、高个儿警察,这么一天下来,李高文遇到的都是一些凶神恶煞,现在总算遇到一个好人了,李高文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好道:“那就听你的,谢谢了!”
矮个儿警察拍了拍李高文的肩膀,道:“学生,出门在外,以后别那么倔,要吃亏的。”
最后,李高文拿了行李就出了学校,带着一身的淤青,满心的创伤,彻底的离开了郑州科技学院。
在此之前,李高文一直相信人间有公理,人间有正义,那些手中掌握着权力的当官者,都是经过国家严格考核筛选的,讲公理,讲正义,都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服务,替百姓着想。自从上学以来,课本上都是这么教的。可是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李高文开始思考,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理?他也开始怀疑正义,怀疑公理,怀疑自己这些年在课本上所学的东西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在此之后,李高文也由一个敢说敢做敢拼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畏首畏尾的怯懦者。
李高文讲到这里,停了下来。薛鹏道:“故事讲完了?”
李高文笑道:“差不多了。之后我在马寨又住了两个月,退房的时候又被房东黑了一个月的房租押金,也更让我知道了这个社会的黑暗。然后因为我妈当时是在燕庄那边打工,所以我就搬了过去。从此开始了半工半读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张师傅。”
“哦,你原来是这样退的学呀!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呀!我认为不可惜,省了不少学费,而毕业证我照拿。”
薛鹏道:“可就是太辛苦你自己了。”
李高文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薛鹏忽然神秘的笑道:“你知不知道当时在你前面翻墙出去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薛鹏忽然提到什么“女孩子”,不禁让李高文觉得困惑,问道:“什么女孩子?”
“就是你说的那个总是捂着嘴笑的女孩子,在你前面翻出来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难道你们认识?”
薛鹏不正面回答,而是笑道:“以前安莹和老胡见过几次,安莹总是说看老胡面熟,老胡也说看安莹面善,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当时还说:‘都在一个校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以前见过,这并不奇怪。’大家也就没再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