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文那时候年少气盛,经不住小赵挤兑,拿着行李,就往寝室方向回,道:“走,今天不出去了。”
走了一段,远离了那些保安,张力道:“那个保安说的也是,如果是在上学期间而你在校外出了事情,又没有老师的放行条,学校确实不好担这个责任。”
胡贵儒嘟囔道:“力哥,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替那帮看门狗说话?”
李高文道:“老胡,力哥说得对。咱们不能因为上次的事情就把人家全部都给否定了。”
胡贵儒道:“反正我现在就是看着那帮看门狗不爽。”
李高文道:“不管那么多了,一会儿找个人少的地方,翻出去。”
张力道:“你还是等等吧,等明天见了你们班主任开了放行条再说。”
李高文的寝室长也来劝说:“是呀,李高文,你还是等等吧!”
胡贵儒道:“等什么等,我看那帮看门狗能把我们怎么地?!”
李高文性子倔强起来,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带着自己合法行李出入的自由,干嘛非等着什么狗屁放行条。”
众人劝不住李高文、胡贵儒,就只好找了片人少的墙头,翻出去。李高文、胡贵儒先翻到外面等着,然后张力骑到墙头上递行礼,就这么着,不一会儿所有的行礼都带了出去,张力也翻了出去,一起帮着拿行李。
李高文、胡贵儒、张力三人拿了行礼,打算从小路绕过保卫处,直接去出租屋。不料,刚走没几步,就见小赵领着四、五个保安跑了过来,笑道:“小子,这回被我抓个正着吧?”
李高文感觉自己似乎是上了套儿,怒道:“你想怎么办?”
小赵笑道:“我怀疑你们偷东西,先到保卫处检查检查再说。”
胡贵儒道:“刚才在校门口不是证明过了吗?你们这不是找麻烦吗?”
小赵笑道:“找麻烦?这是你们给我们找麻烦,大白天的不走大门,翻墙。”
李高文道:“走大门,你们不放行呀!”
小赵道:“少他妈废话,先跟老子去一趟保卫处再说。”
张力见李高文、胡贵儒上了脾气,赶紧劝道:“十三、老胡,不争了,我们先去保卫处吧。”
扛着被子,端着盆子,提着衣服与这些穷凶极恶的看门狗争吵、打架确实很不方便,于是三个人只好又拖着行李到了保卫处,小赵打电话叫来了金主任。金主任来了之后,冷眼看过三人,笑道:“你们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呀,又是你们的事儿,说说什么情况吧!”
李高文也烦了,不想再争辩什么,于是照实说了情况,最后道:“金主任,请求您老就放过我们这一回,以后我不在学校住了,也就不碍您老的眼了。”
金主任道:“我们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你搬到学校外面去住,那以后你是要可以随便出入学校了?”
李高文道:“我现在报考了自考,四月底就要考试,课程很紧,我需要一个独立的、安静的环境来学习。”
“学校的地方不够你学习吗?”
“说实话,寝室里每天乱哄哄的,没法学习;教室里只管教课,不管考试,而我们是应试教育,还是要以考试为主的;学校的图书馆在课余时间开放的又少。如果只是学学校的课程,这些时间勉强还过得去,可是如果加考自考课程,这些时间明显的不够用。”李高文耐心的解释着,希望金主任能够大发善心,通融一下。
小赵骂道:“少他妈给老子装好学生,就你们这些东西,每天就知道上网、溜冰,搬出去是为了学习,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李高文翻开一个包,拿出了自己自考的教材——《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一)》,翻开书页,只见书页上写满了笔记和注解。李高文拿着教材,递到金主任面前,道:“金主任,你看看,这是我自考的教材,我搬出去真的是为了考试。”
金主任看着书页上写满字小字,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封闭式管理使我们学校的规定。你如果确实有需要,真的得搬出去,那也可以,让你的班主任跟学校协调一下,有学校教导处的放行条,我们就让你出去。”
李高文道:“反正我的行李都已经拿到这里了,您老就先让我出去,我明天再给你补放行条。”
金主任道:“你倒是会想好事儿,你把我保卫处当什么地方了,任由你出入的旅馆?翻墙出去,每人先交二十块罚款再说。”
张力听金主任说完话,咬咬牙,也不争辩,闭上眼睛就去掏兜,准备交罚款。李高文按住他的手,道:“力哥,这钱我们不交。这都是凭什么,我们交了几千块钱来这里上学,不是来这里坐牢,自己出去一下,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动不动就要罚款,这不是挖好了坑,专等我们往下跳嘛!”
胡贵儒也上前拦住张力,道:“是的,力哥,十三说的对,这钱咱不能交,太窝囊了。”
张力无奈的道:“算了吧,就交了吧,我一个人交。”
李高文的倔强脾气又被激上来了,道:“力哥,我们把钱扔给街上的乞丐都比给他们强。我们扔给街上的乞丐,还能听两句谢谢,丢给他们,还要挨训,凭什么!”
这句话无疑是对保卫处一个极大的欺负,金主任不怀好意的笑道:“好!你等着,我这就给赵文才打电话。”
金主任给赵文才打了电话,可是赵文才当时并不在学校,而是在校外。金主任说明了情况之后,赵文才最后道:“你等一下,系里罗主任现在就在学校,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去处理这个事情。”
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有规矩就得遵守。多年后再度回想起这件事情,李高文也觉得自己当时的脾气过于倔强了,简直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既然来到这个学校上学,自己一不是富二代,二不是官二代,没有有钱有势的爹,没有强硬的背景后台,所以就得遵守这个学校的规矩,不论它是否合理,是否人性,规矩就是规矩。而这帮保安明显就是地痞坏蛋,无赖恶霸,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李高文倔强着脾气把这两条俗语都犯了,所以挨打挨训也是活该。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半秃着脑袋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的来到了保卫处,正是系里的罗主任。罗主任来了之后,与金主任等保安打了招呼,大致的了解了事情经过。然后,也不向李高文三人询问情况,不由分说,突然变脸,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对李高文三人吼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翻墙,还嫌去年那次闹的不够丢脸吗!我们系里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李高文正准备解释情况,不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差点岔了气,登时心头火气,也吼道:“老子他妈不上了,行吧!”
罗主任不料李高文的脾气竟然如此刚烈,懵了几秒钟,说不出话来。其他保安估计也都始料未及,保卫室里突然之间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金主任冷笑着看着罗主任,等待他的回答,搞得罗主任很没面子。
郑州科技学院是一所私营学校,以盈利为其主要目的,所以学生就是他们的顾客,就是他们的上帝。如果少了一个学生就是少了一个顾客,少了一个上帝,恐怕校长是要怪罪的。在此之前,李高文一直并未说出要退学之类的话,可是罗主任来了之后,不由分说,张口就训,直接把李高文逼疯了,让他说出了要退学的话,所以这个损失恐怕就要罗主任老负责。金主任乐得冷眼旁观,事情由他们而起,责任却由罗主任来负,因此冷笑。
张力在李高文背后碰了碰他,道:“十三,别冲动!”
张力的这一碰,不但没有让李高文的火消下去,反倒让李高文的火更大了。李高文用食指指着金主任与罗主任,咬牙切齿的道:“力哥,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都他妈算是人吗?我们犯错,我们翻墙,他们有问过我们为什么吗?他们关心过我们的想法吗?这个老东西抓住了我们就知道罚款满足私欲,这个罗主任来了就知道训人显示威风。他们把我们当什么?当犯人,任由他们打骂,任由他们宰割,这样的地方,是学校吗?是读书育人的地方吗?这里简直就是监狱,就是地狱。我们每年交四、五千块钱的学费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来被他们罚款的?是为了来被他们没头没脑的训斥的?我们的尊严何在?这样的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呆下去了。”
罗主任被李高文这么赤裸裸的指责着,不禁怒火中烧,脸色迅速红起来,掏出手机,吼道:“你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只要家长同意,我立马就让你退学。”
李高文毫不客气的大力拿过手机,道:“好的,我打。”在思考了数秒钟之后,李高文拨通了母亲所留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之后,李高文详细的说明了情况,最后说要退学。
李高文母亲道:“小文,你可要想清楚了,交了那么多的学费,还能退吗?”
李高文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道:“妈,你就别想这些好事儿了,那些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李母十分担心,又问道:“那你将来没有毕业证,以后工作怎么办?”
李高文道:“妈,这个你放心,我报的有自考,出了学校,我还一样的能考,一样能毕业,一样能找到好工作。而且我还可以半工半读,以后也不用再交学费了,可以省很多钱,您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李母叹了口气,道:“现在你爸又不给你生活费,我当保姆一月就这么几百块钱,也实在没办法,你想退就退吧!只是妈没有本事,没能给你一个好好上进的环境,希望你以后不要责怪我。”
李高文道:“妈,那您就跟我们校领导说一声,答应退学。”说完,李高文把电话又递给了罗主任。
罗主任接过电话,道:“您好,你是这位同学的家长是吧?你同意他退学?”
李母道:“去年在学校,他被你们打成那个样子;考的课程你们学校又不让他过;他现在自己搬出来住,你们又不让。既然这样,我何必再让我儿子在你们那里继续浪费时间呐!”
罗主任听完之后,怒吼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说完,狠狠的按了挂机键。
金主任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罗主任,那现在怎么办?”
罗主任把桌子一拍,怒吼道:“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管了。”说完,迈开大步就走了。
故事讲到这里,薛鹏道:“你就这么退学了?”
李高文道:“是呀,我就这么退学了。”
薛鹏又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你只给你妈打电话,不给你爸打电话,而又说什么你爸不给生活费,这都是什么意思?”
李高文向薛鹏大致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然后补充道:“爸妈离婚后,我妈就一直在外面打工,而我爸的性格则是十分的专制霸道,不准我和妹妹跟我妈联系,更不准我们见我妈。
而在我上大学的第二个学期,我妈为了能好的照顾我,就来到了郑州打工。我爸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不准我和我妈联系,不准我见她。我不答应我爸,所以我爸就‘冻结’了我的经济,不再给我钱。而我妈当时在郑州是给一户人家当保姆,一个月也就三、四百块钱,基本上要全部拿给我当生活费,因此当时我们母子二人的生活非常困难。那时候我很生我爸的气,不想和他联系。经济困难,生活维艰,这也是我当时决定退学的潜在原因之一。”
薛鹏摇摇头,叹口气,无限感慨的说:“怎么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呀!”
李高文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罗主任走后,李高文、张力、胡贵儒三人才听见保卫室门口有争吵,除了金主任,其他保安也都围了过去。
只见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学生对瘦高个儿保安道:“张松老师,您又不是不认识我,干嘛不让我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李高文才知道这个瘦高个儿保安叫做张松。张松笑道:“学校有规矩,不带胸卡,不让进去。”
那个学生笑道:“学校定这个规矩,是担心校外的人进学校干坏事儿、搞破坏,你看我经常进出,咱们都认识,你就通融这一回。”
那个学生旁边也有几个同学,纷纷掏出胸卡,都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可以作证明。今天星期天,刚才出去玩,不知道他把胸卡掉在什么地方了,明天上课了,就立刻补办。”
那个学生又道:“是呀,张松老师,我也是刚才才发现胸卡丢了,浑身上下都找了也找不到,您就通融一下。”
张松把桌子一拍,道:“对不起,老子认卡不认人。”
那个学生道:“难道现在我丢了胸卡,就不能回自己的学校了。”
张松笑道:“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是个保安,不见胸卡,不让进。”
那个学生急了,直接就往里闯,道:“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有同学证明,现在我就不信我还不能进校了!”
那个学生刚走没几步,张松自背后追上去,一把揪住他头发,拖倒在地,往他胸口就是一脚,道:“你敢硬闯学校,老子今天打死你你都活该。”
旁边几个同学赶紧过去拉架,道:“你们怎么能打学生?!”
旁边其他保安立刻也都围上来,道:“你们谁能证明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又有一个小个子学生道:“你装什么蒜,整天进进出出的,我们还给过你们烟抽,这会儿就都不认识了。”
一个大个子的胖大保安“啪”的一声,抽了他一个耳光,道:“少胡说,谁抽过你们的烟。”
这时,一个同学赶紧掏出手机,道:“你们别打了,我这就给班主任打电话!”
其他保安并不听那个学生的话,继续拳打脚踢。不一会儿便招来许多校内的学生、校外的路人在校门口内外熙熙攘攘的看热闹,议论纷纷,众保安这才停止殴打。
张松挥着手,大声吆喝硬辩道:“大家不要看了,这人没有胸卡,硬闯学校,为了学校的安全,我们才动手打他的。”
……